马海轶的诗
2018-05-17
命 运
早上,村东头的张宁
从2尺半高的炕头掉到
地上。他躺在原地呻吟
没过多久,死了
中午,村西头的李进
从10米高的脚手架上掉到
地上,他躺着歇了片刻
翻身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笑了
傍晚,乡亲们聚在一起
喝酒,猜拳,偶尔聊到此事
大家不约而同感叹
“说啥?这就是命运”
上 帝
我种了这棵树
我曾给它施肥浇水
给它剔除寄生的害虫
我给它命名
春天到了
万物都在萌生
我看着这棵树
这棵树看着我
我说:你也该
发芽开花结果了
它说(如果它有一张嘴)
我有自己的上帝
说到上帝,许多人
认识。祂创造了人
祂说:朝西,朝西
但许多人朝东了
影舞者
摁下红色按钮
白昼关闭。夜晚没月
龙爪树不妥协。花不持立场
夜晚投票,决定成为夜晚
影舞者非常疲倦
脚步勉强安慰水泥路
刚与杀人者擦肩而过
就遭到加油站灯光的嘲笑
他不介意。径直越过
公交站。陌生女人
想做皇后。狐狸和妓女
盛装上路。他要下班
他要回到郊区房间
食欲强烈。懒病严重
天人交战未果。最后
他对着镜子做个鬼脸
生 日
在我生日那天
我不需要任何礼物
不需要任何祝福
我只需要清净
就像过往的每天
就像要来的每天
我知道,我的生日
并不重要。不需要
鲜花和蛋糕装扮
何况花粉过敏
蛋糕上的奶油可疑
我不需要礼节
在我生日那天
我不想举着气球炫耀
事实是:自从出生之后
尺子就在丈量能走多远
经过何地,到达何处
谁还会真诚祝福
出发之地,出发之日
我遵从古往今来
所有习俗的暗黑
约 定
一旦约定。时间就静止
它在原地站成雕塑
人们显然知道这个事实
积极行动。洗刷嘴脸
涂脂抹粉。收拾行装
赶往车站、码头和机场
赶往心里矗立的雕塑
这期间,春花次第开了
然后谢了,花间长出果实
果实成熟,落在地上
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
但约定还没改变。约定
还在前头。有个人说
“遗憾,我没赶上约定”
他所说不是真的。即使坍塌
雕塑的基座还在原地
约定没有改变,不会改变
要么启程太迟,绕得太远
要么因为飞机火车晚点
结 束
喜欢突然终了的曲子
戛然一声,万籁俱静
人们来不及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
灯灭了。脚步一阵慌乱
然后是庸俗的哭喊
而我,整理好幕帘
从容站在高处微笑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状 态
我不担心。这是多余的
大清早出门,遇见一条白狗,一只黑鸦
我没有朝它们吐口唾沫
永远不会这样。上帝和你们在一起
上帝也和它们在一起
而我,走的是自己的路
我只是过客。带来运气,带走运气
步履虽然蹒跚,只要不停
应该很快就会走到十字路口
两条路正在谈判。与我何干
我左拐,然后在你们视野消失
我消失了,反正看不见了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不憎恨。恨会伤人
假如在展览馆面对画像
我不会内心翻腾和咆哮
永远不会这样。我只是老了,倦了
倦了就会厌烦。厌烦就会皱眉
但那就像闪电,瞬间
点燃了山岳,大地和江海
很快就会晴朗,和平如初
闪电造成的变故,可以等待和忍受
让我安静地坐在这里
走在街上。让我走到水边
看看莲叶何田田,看看那些鱼
我不擔心,我不憎恨
只要有耐心,所有的绳结都会松懈
死 神
死神就像跳蚤一样
弹在光滑的皮肤上
他微微一怔,但并未洞察
接着一切恢复了平静
草原依然辽阔,微风
变得清爽,公狗追着母鸡
晾衣绳上挂满花花绿绿的衣物
新近约了多年的朋友聚会
接下来的几年时光
可以保持原先的风格
这很好啊。但谁都知道
事情还没有完,等着瞧吧
前 夜
天明就要离开
这是非之地,伤心之地
只有一处在疼,其余地方暧昧
有些轻快。有些
惆怅。但拒绝廉价抒情
回乡之旅,从来都不是凯旋
好在这个夜晚
为我预留足够的黑暗
黑暗里还有一个声音惋惜
但我等待的不是别人
而是自己。从后半夜起身
然后强装镇静,跟妈妈说再见
告 别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
都让我想起好玩的古人
雪地里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但我没有甩甩衣袖。我知道
这不可能。夹克袖子本来就窄
而且袖口还有两颗纽扣
【作者简介】马海轶,大学期间开始诗歌创作,作品先后发表在《飞天》《星星》《上海文学》《诗歌月刊》《诗选刊》《新大陆》《诗刊》等国内外汉语文学报刊,入选《中国九十年代诗歌精选》《新世纪诗典》《读诗》等国内重要诗歌选本和中央电视台《电视诗歌散文》《中华长歌行》;出版有诗集《秘密的季节》《夏天反对斑鸠鸟》《光芒之门(合集)》等。诗歌作品先后获得第五届青海省文艺创作政府奖、第一届青海青年文学奖、第三届中国电力文学奖等;曾参加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等多项诗歌活动,主编诗集多部。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青海省诗歌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