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傩文化演变探析

2018-05-14王清敏

参花(下) 2018年10期
关键词:仡佬族民族文化

摘要: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各民族文化都受到严重影响,黔北仡佬族的傩文化在各种艺术形式中艰难地延续着。不难想象,一旦他们的民族文化消失,则其作为向心力的民族精神也必定会消失,而仡佬族也将难以真正以自己应有的身份存在。探寻其文化精神,找到其生存的依据,迫在眉睫。

关键词:傩 功能 演变

傩是一种古老的驱鬼逐疫的巫术仪式,是原始巫文化发展的高级阶段,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诸多原因,这种文化面临严峻考验,濒于消亡。而黔北仡佬族由于自然的屏障,还较好地在生活中保留着这一原始文化。

从商周、汉唐至两宋,再到明清,在这几千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傩的表现形式经历了傩祭—傩戏的发展,而傩的主题则经历了驱疫—娱神—娱人的发展。从文化发展传承的特质上看,这一变化必须从其演变历程与流传区域考证。

从其演变过程来考证, 先秦的傩文化主要表现为傩祭,还具有“驱逐疫鬼”的功能。《礼记·月令》中记载:“季春之月,命国傩九门磔攘,以毕春气……仲秋之月,天子乃傩,以达秋气……季冬之月,命有司大傩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气。征鸟厉疾。[1]”季春之月,寒暑变易,阴阳失调,疫病也最易流行,人们认为是鬼神最易趁机作祟的时候,所以此时要举行傩祭,与邪恶的疫鬼相抗衡。《周礼·夏官》中记载了当时的傩祭场面:“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2]”汉代的许多文献对方相氏行傩驱疫的场面也有详细的记载。《后汉书·礼仪志》的“大傩篇”记载:“先腊一日,大傩,谓之逐疫。”主要目的也是逐疫。在傩仪中,这种逐除的仪式活动是建立在神话思维上的,人们认为可以通过仪式而获得神灵和其他超自然力量的庇佑,驱逐有碍人类生存的神秘的不利因素。同時,巫师的念诵、对白、音乐、舞蹈等形式可以悦神。

到唐代,宫廷傩礼事先在太常寺预演(阅傩)时,百姓都可以进去观看,成为官民同乐的一个文化节日;晚唐傩制更走向乐舞化,主角从蒙熊皮变成穿熊皮大衣,更华贵了,并且戴上了木面具。假面侲子达到500名之多,不再唱“十二兽吃鬼歌”,而是“呼(十二)神名”。狮子舞也开始进入宫廷傩礼表演,为傩文化从驱疫到娱神到娱人的功能转变做了铺垫。从傩诞生以来,宫廷的大傩都是由巫觋主持。宋代发生了重大改变,大傩改为由执掌亲事房官员及教坊承担,这标志着傩仪的性质由原来完全的祭祀性转向了表演性和娱乐性,由娱神过渡为娱人。

从其流传区域看,傩文化是随着中原文化向四方扩张的,其流传过程是由北向南,自东而西的,这个流动过程主要发生在两宋。北宋时期,傩在南方盛行,宋室南迁后,统治者的更替,在文化上产生深远影响。傩在中原渐渐衰落,在江西、安徽、湖南、四川、广西等地开始盛行。到了清代,傩主要盛行于地处偏僻的云贵高原,这种转变有着深刻的文化背景。

《三月三用书》和《供山用书》是依据仡佬族人用汉字书习的手抄本整理出的仡佬族古歌。两书主要叙述了濮人后裔民族——仡佬族从春秋到明洪武年间多次经历战争,屡次迁徙:楚成王时期,周天子命成王“镇尔南方夷越之乱”的战争;楚庄王时期,楚国“戎伐其西南”“又伐其东南”的战争;战国后期吴起相悼王,南伐夷越等战争,濮人逐渐放弃了长江南岸的领土,逐渐向西南迁徙,溯沅水进入古黔中和贵州境内,于是有了《华阳国志·南中志》中夜郎王“长才武,遂雄夷濮”的记载。后汉唐蒙斩杀竹王,“夷濮阻城”,一部分濮人继续向西南迁移,进入滇的范围。在沉重的压迫下,贵州道真县毛竹坪老农毛胜国传唱的仡佬九女的神话传说中说:“告劳看透人间事,不染红尘上高山,楚王设下牢笼网,害死仡佬万万千。幸有老天开龙眼,逃脱仡佬九汉九女兄妹在,兄妹发誓,立志同心保江山,好好守住西南地,保住仡佬夜郎在。”而迁徙至西南后,恶劣的自然环境让仡佬族先民的生存更显艰辛。在山峦连绵的喀斯特地貌中,仡佬族主要的聚居地道真、务川地处遵义的边缘,自然环境尤为恶劣,以石为主,土质极差。仡佬族人只能以小规模聚邑为组织形式,随山散居,以种植和混种多种旱地作物和山林游猎为主要的生产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决定和制约着仡佬族文化的形成、发展和演变。在艰难的自然条件和充满血泪的抗争中,他们感受到自然的威力和自身力量的薄弱。神秘的傩文化为他们提供了精神家园,在傩仪式中,祭祀的神祗是一个多神体系。“祭祀的对象有川主、土主、药王、黑神、梓潼、二郎神、龙王神、九天圣母、摩羯大王、赵侯等民间宗教神,也有牛头、马面、孽龙等动物神。既有释迦佛、李老君、孔夫圣人等道教、佛教、儒教神,也有东方青帝,南方赤帝及湖南湖北开荒明山东山圣公尊祖爷爷、灌州二郎神,遵义府高岩老祖、丁家溪蛮王老祖的一百多位鬼神及传说中的神,其有名号者达四百多个。 [3]”通过祭祀,让他们获得一种生存下去的信心。

黔北仡佬族在傩仪式过程中对人物的模拟、虚拟化的动作、假定性的空间产生了一种心理体验。在完成仪式的过程中,精致的面具、五花八门的道具及虚拟化表演的动作,已经从神秘的祭神转为娱人。

总体而言,傩的“神圣性”是维系其自身生命力的特性因素。从功能属性上看,“傩”无疑是一个由神圣世界走向世俗世界的过程。民众一致赋予“傩祭”以神圣权力,对于富有契约性的神圣权力的傩文化,表现出共同认可心理。因为在神圣性中观众才能通过那具有象征意义的面具,神秘不可猜测的诀法手语,原始有力的舞姿,含义丰富的鬼怪动作,产生无穷的想象,形成一种无法自我克制的敬畏心理,从而虔诚地遵守在傩文化影响下逐渐形成的某些集体规则。而傩戏的艺术价值、精神价值是在共同的集体表演活动的热烈场面和气氛中体现、获得的。演出时民间节庆的组成和核心,是民间生活最具狂欢意识和精神的仪式,但是随着社会生产力和物质文明的发展,民众的社会文化生活日益丰富,文化产品的可替代性越来越强。缺乏了“神圣性”的傩戏在人类历史文化长河中逐渐失去了它的魅力而被替代成为文化发展的趋势。傩戏所发挥的凝聚力量、给人以精神支撑的功能也随着娱乐成分的增加而减弱。

敬神到娱人的变化,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文化产品的可替代性是人类文明史的必然历程。我们不能为了保留文化的活化石而强行让仡佬族人民继续傩文化的原始形态,让自己与历史脱节。但如不施以援手,这种可替代性会带来严重的不良后果。换言之,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由于多元文化的发展并存构成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但是,民族传统文化所寄托的民族精神、民族情感的淡化与稀释,必然会带来民族个性的变异。这种情况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不仅是民族特征的弱化和消失,还有一个民族人生观、价值观的改变。这不仅会使中华文化单一化,更会给中华文化的发展带来难以预知的负面影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带给人们便捷、舒适的生活方式。然而在便捷和舒适中,物质帮助人们战胜困难,也消解了人们原本拥有的精神支柱。最终在时代的洪流中消解的,将不仅仅是傩戏。

这种文化特征在日常生活中难以存续,但是,它可以被雕塑在五光十色、千奇百怪的面具中,可以搬上灯光闪烁的舞台,更应该载入史册,永远流传下去……因为,它是我们今天从事戏剧演变、宗教起源、民族形成历程的探索以及民俗学、社会学、人类学研究的宝贵史料,是人类发展史上宝贵的文化遗产。

参考文献:

[1](清)阮元校刻.礼记正义卷十六,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1374.

[2]林河.中国巫傩史[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1:232.

[3]冉文玉.道真冲傩与阳戏之比较[A].中国贵州福泉阳戏学术研究会论文集[C].2008.

(作者简介:王清敏,女,硕士,遵义师范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文艺学及旅游美学)(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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