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针不能再给孩子打了!
2018-05-14
柴胡注射液是我国第一个中药注射剂。在将近80年的使用过程中,它一直被当作感冒退烧的特效药。此次修订柴胡注射液药品说明书,是因为柴胡注射液的不良反应报告数量呈增长趋势。其中,有关儿童的严重报告较多。
2018年5月29日,中国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了《关于修订柴胡注射液说明书的公告(2018年第26号)》,要求柴胡注射液说明书增加警示语,修订增加“不良反应”“禁忌”“注意事项”等项目中的内容。新加上的文字包括“禁止超功能主治用药”和“本品不良反应包括过敏性休克,应在有抢救条件的医疗机构使用”等。
其中最重要的四个字是“儿童禁用”。
柴胡注射液是我国第一个中药注射剂。在将近80年的使用过程中,它一直被当作感冒退烧的特效药。
传统中药没有注射剂
在针对柴胡注射液的公告发出之前,知名药师冀连梅就已经察觉到一些迹象。
去年11月,药监局要求对生脉注射液说明书增加“新生儿、婴幼儿禁用”“孕妇禁用”等警示语。今年4月,参麦注射液的说明书也被要求标注“新生儿、婴幼儿禁用”。
今年5月29日到6月12日,两周的时间里,三种中药注射剂的说明书修改公告相继发布。柴胡注射液儿童禁用,双黄连注射剂不能再给4岁以下儿童使用,丹参注射剂的“不良反应”“禁忌”和“注意事项”里,则加入了“新生儿、婴幼儿、孕妇禁用”等内容。
“这说明,国家越来越重视对中药注射剂的监管了。”冀连梅说。
冀连梅解释,中药注射剂往往来源复杂,又不要求提纯到单一成分,比如柴胡注射液中的糠醛、正己醛、辛烯醛、檸檬烯等多种挥发油成分容易产生热原,“这是中药注射液先天的缺陷”。
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年度报告数据显示,2017年中药不良反应/事件报告中,注射剂所占的比例是54.6%。柴胡注射液的不良反应大多是即发型或速发型,临床主要表现为寒战、发热、心悸、胸闷、呼吸困难、呼吸急促、恶心、呕吐、过敏(样)反应、皮疹、瘙痒等。严重时,患者甚至会出现过敏性休克。
这次修订柴胡注射液药品说明书,是因为柴胡注射液的不良反应报告数量呈增长趋势。其中,有关儿童的严重报告较多。
“事实上,传统的中医概念里,从来都没有注射剂。”入行33年的老中医张效霞说。
“既危险又不负责任”
在张效霞看来,给药途径的原则是能口服就不要肌肉注射,能肌肉注射就不要静脉注射,需要根据适应症严格掌握,按照病情的严重和紧急程度递进。尤其是静脉注射,药物会直接进入血管。而中药注射剂往往成分复杂,“纯度不够”,临床上的滥用“既危险又不负责任”。
在冀连梅创建的用药咨询平台上,也有许多家长提交了关于柴胡注射液过敏反应的咨询案例。她注意到,这些案例一半以上都发生在乡、镇一级的卫生所,或偏远的小城市。有个1岁的男孩发烧,医生开出来的药单里包括热毒宁、利巴韦林和柴胡注射剂。冀连梅认为这都是“不该给儿童使用的药”。
据冀连梅所知,北京儿童医院等几家公立三甲医院药房里,几乎没有中药注射剂,医务人员通常不会开中药注射剂给患者。去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最新公布的医保药品目录中,清开灵、喜炎平、双黄连、鱼腥草等26种常见的中药注射剂,被限定为只能在2级以上医院使用才能报销。
冀连梅推测,“目录”中的“限制”或许是考虑到大医院的医生更专业,不容易出现药物滥用的情况。即便是在用药过程中出现过敏反应,大医院“抢救能力强”。
“这同样是为了限制中药注射剂在基层医院、诊所的滥用。”冀连梅说。
“尚不明确”的东西需要搞清楚
一般而言,儿童处于特殊生理发育阶段,对注射剂耐受程度低,更容易发生严重的不良反应。当孩子患病时,家长“治病心切”,也更倾向于要求医生“打针”。然而,这背离了“注射剂用于抢救危重病人的初衷”。
《中西医结合学报》2010年12月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收录了83篇相关文献中203个柴胡注射液的不良反应或不良事件。其中,患者年龄最大的65岁,最小的只有3个月。其他中药注射剂也曾出现过致死的例子。2006年,武汉一名3岁女孩在静脉滴注鱼腥草注射液时产生过敏性休克并死亡。
青霉素等抗生素注射前需要先进行皮试,中药注射剂在使用前,除了患者自述,并没有其他已经形成程序的、确认是否过敏的机制。
为了监测中药注射剂的不良反应/事件,相关部门建立了日监测、周汇总、季度汇总与年度汇总制度,“强化中药注射剂不良反应监测,基于监测数据及时开展分析评价工作”。
近5年来,针对不良反应报告数量较多的中药注射剂,相关部门采取的措施是“要求完善说明书”等措施以“控制风险”。
在张效霞看来,药监局对中药注射液严格管理,反而可以规范中医药的发展,把很多“尚不明确”的东西搞清楚。
冀连梅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她举了青蒿素的例子。这种药品的研发源自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用冀连梅的话说,从青蒿中提取青蒿素所使用的提纯、制药手段并非专属于西医,而是“现代医学”,无须将中西医划成泾渭分明的两端。这样的药品,才是真正“疗效确切、质量可控的现代药品”。
“这是中药注射液的唯一出路。”冀连梅说。
(《中国青年报》2018.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