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

王太生

闲读汪曾祺，看到他在《人间草木》里说：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似听见一个可爱的老头在喃喃自语。春日深深，花似主；杨柳依依，人似客。

访友不遇，多见诸历代文人的笔下。“行至菊花潭，村西日已斜。主人登高去，鸡犬空在家。”不遇，多少有些失望，正欲抽身返回，可一回头，主人有一簇花，在光影里，忽明忽暗，簇拥在门旁。

门前有花，诗意居住。我曾住过一个院子，地方不大，门角有数丛芭蕉。有客来访，轻叩门环，人站门下，如在画中，叶影疏疏，人影斑斑。

在我少年的时光中，邻居的房子是一座青砖灰瓦的老宅子。宅子里的孩子，是我儿时的玩伴，那时我经常去老院串门，大门是虚掩的，门口栽一丛芍药，还有鸡冠、牵牛、芭蕉、蔷薇、月季、天竺、蜡梅……小伙伴有时不在家，我就在门口等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风吹得花儿摇曳多姿，俯下身去，凑近闻香，在沁人心脾的花香中，等待的时光也不那么无聊了。

岳父在世时，院子门旁种过一棵葡萄藤，枝粗如棍，初夏开花，然后结小青果，枝叶还算茂盛，挂的葡萄也多，我们都曾静坐在门口，见证葡萄藤开花结果。

乡下的老房子，门外也有花。春天，我的一位亲戚家门外有一片似紫蝴蝶翻飞的豌豆花。这样的季节，倘若访客不遇，也并不需要树下问童子，他大概是忙去了，且搬一条小板凳，在他家门前坐一会儿，这时候，會看到无数只“紫蝴蝶”，在时光小道上轻盈翩跹。

“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是一个人留下的花草笺、春日帖，是主人唯恐怠慢客人，担心客人在等待的过程中单调乏味而说出的话。这是多么美妙的情境，又是多么美好的际遇。我所能想到铺展下去的事情还有：树上有鸟雀，架上有葡萄，你如果口渴了，可以先摘几颗尝尝。

把花种在门外的，是一个有生活情趣的人，也是一个随和大气的人，不把花种在院里独乐，而是种在门口，与路人分享。

想做一回青石台阶闲淡人，春风再度，清风拂面，岁月不老。（据《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