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裕固族文化传承人瑙尔姬斯(一）

【摘要】瑙尔姬斯（裕固族），她多年来坚持不懈地做着裕固族原生态民歌、裕固族服饰制作工艺、裕固族口头文学的传承保护工作，笔者有幸采访了她，并参加了她举办的课堂教学活动，与大家一起感受和分享了富有民族特色的教学。

【关键词】裕固族文化；传承保护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瑙尔姬斯（裕固族）我常听妈妈说起，也特别想走近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能长期不懈地担当起裕固族民歌、裕固族口头文学、裕固族服饰制作工艺的传承工作，也特别想了解能歌善舞的裕固族民族文化。一个机会，笔者采访了她并参加了教学活动。2017年10月30日，上午8点整，看到一个人拉着硕大的粉红色皮箱，穿着飘逸的长裙、戴着一顶民族特色浓郁的绣花帽子，进门时还哼唱着小曲。我猜想肯定就是她，就主动搭话问到：“瑙尔老师今天咋这么高兴呢”？她说：“每次到课堂上给同学们讲我本民族的文化，我就特别开心”。

看得出来，她是一位非常健谈的人，一到办公室拉开皮箱就如数家珍地介绍起鲜艳漂亮的民族服饰，这个是怎么穿的、那个是怎么戴的，都表现了什么内涵，她说每次站在课堂上，她都会穿上奶奶、妈妈留给她的20多斤重的民族服装。为了保证更好的教学效果，她今天带了两件服装，还有一件是裕固族少女的服饰，因为她要给大家介绍裕固族服饰文化和姑娘出嫁戴头面的故事。立即叫来一名女同学，在瑙尔姬斯麻利的装扮之下，一位漂亮的裕固族小姑娘打扮好了。在去教室的路上，我看到她一手小心地提着长袍，一手捧着身上戴着的头面，能感受到在她身上深深地承载着裕固族厚重的历史文化。

到课堂上院长给同学们介绍了裕固族文化传承人瑙尔姬斯老师，介绍了她多年来始终如一在民族文化的传承道路上默默地耕耘着、收集整理裕固族口头文学，传承裕固族民歌及裕固族服饰制作工艺、创作裕固族民歌《裕固欢歌》《我的草原》等情况；介绍了学院《裕固族民歌演唱与表演》课程开设情况并让同学们做了一些汇报展示，就把课堂交给了我和她。

她落落大方、面带微笑走上了讲台。先用裕固语问候了大家，接着娓娓道来：“今天我背着我的民族服饰，更多的还是想让大家知道我是一个裕固族，让你们直观的感受我的一种坚持，因为我的服饰穿起来有22斤重，可以说这是一种坚持。我经常给我的下一辈和学生说：“如果你背不起你的服饰的时候，你还能背的起你的文化吗？若干年以后你还能告诉别人你是裕固族吗？所以我从背起我的服饰开始传承了我的文化”。

我很感动，一直有个想法，想把我们裕固族甘肃的本土文化做成一种教本形式留下来，做这个工作，以后你们看见这个教本的时候能看见我的名字。我二十年来一直在努力，我想说的非常多，今天你们给我的感觉还是很让我感动。

笔者：瑙尔老师，能讲讲您为传承民族文化，都做了哪些具体的工作吗？

瑙尔姬斯：刚才在课堂上，听到同学们唱家乡歌的时候，我觉得我回到了老家，虽然同學们用汉语唱，但是大家也知道，在我们老家的孩子都在讲汉语。在90年代初，在我们老家国家开始普及普通话，幼儿园、小学、高中都在讲普通话，回到家里和父母也说汉语。现在我们的汉语化是百分之八十，所以我十年前开始在我们县上和在我们老家的中学发起学母语的一项很大也很难的事情，但是十年之后，效果是非常好的。我们成立了一个裕固族语言教育研究所，我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我们的语言没有文字，但是我们现在用了拼音和国际音标，我们再用这种音标的形式来传承我们的语言。

传承文化要从语言开始，如果当我们丢弃了语言的时候，那我们的文化就真的只有音乐了，这是不行的。就像同学们刚在讲《萨娜玛珂》和《亚当姑娘》的故事的时候，每一首歌的背后都有一个非常美妙的故事，我们现在年轻人、老家的小学生都会唱，而当我去问：“姑娘，你为什么这么唱”的时候，她就不会了，把讲述的部分给丢了。我记得我6岁，对我妈妈的民歌有记忆的时候，我妈妈就是讲一会儿唱一会儿，她会讲述下面为什么要这样唱，她都是一段一段地演唱。我们所有的歌曲都是有讲述部分的。而现在我们传承到今天这个程度的时候，我们却把讲述的部分给丢了。我去年开始到今年一直在做讲述部分的拯救，我邀请了我的导师杜亚雄帮我做国际音标和五线谱的部分，我要出一本书叫做《讲述裕固族民歌》，而不是演唱裕固族民歌。讲述我是完全可以讲的，因为我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第三代传承人，我的姥姥传承给我的妈妈，而我的妈妈传承给了我。我的这个服饰也有我姥姥的心血，还有我奶奶和我妈妈的心血，三代人的心血，我自己也做了一部分。

传承文化也是这样的，从我的记忆开始到现在，我自己整理的口头文学也好，民歌也好，还有我的服饰制作的传承工艺也好，还有剪纸艺术也好，我用了二十年一直在做，而且我的脚底下也不会停，我一直在工作。刚才听大家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觉得大家是在读，而不是讲述。

我去年到今年做了五十集的动画片，我在翻译，第一步就是翻译，翻译出来以后就是录音，之后会拿到上海做动漫，做好以后就是录音，现在我找了五个人准备录音，现在正在培训他们语言的这一部分，因为说话和配音还有演唱是不同的，所以我在听你们讲故事的时候不生动，一会儿听听我怎么讲故事。应该再生动一点儿，否则你的心没有融入到这个故事里面去，唱歌也一样。

还是非常感动有这么多的同学会唱我老家原生态的歌，从《家园》也好，还是《等待在帐房外》也好，这都是一种创作的进步的过程。但是原生态的东西可以说是我们的血液，我们要好好地学。昨天晚上，我有一个想法，我希望我也能融入到这个集体中去，我们在文理学院搞一个传承基地。传承基地，传承的不仅是民歌，还有裕固族的文化，综合成一个项目来做，我们要申报国家级。首先，你们要学习裕固族的语言，这样的话，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的同学中肯定会出现一个像杜亚雄老师一样的裕固族音乐的研究专家。

我们裕固族的民歌108首出了一个手抄本的册子，1985年出版的。这个书我有。而且所有的磁带转成光盘也有，我愿意把这些资料无偿地给你们来学，学会40首，我就成功了。所以你们要学语言，跟我学也可以，网上也可以学。我是西部裕固语，是维吾尔语系和蒙古语系还不太像，刚才你们唱的《划拳曲》是东部裕固语，这是我不会的，我会唱但是我不会他们的语言。所以，我给大家带来的第一直观的语言就是西部裕固语，是维吾尔语系的。我简单地说几句，你学习一下：“我爱上你了，你爱上我了没有？”（现场用西部裕固语），在学的时候，可以听出我的这个语言是有音调的，是带了表情的。

笔者：瑙尔老师，裕固族姑娘出嫁时，要举办隆重的戴头面仪式，您能讲讲吗？

瑙尔姬斯：分享我们裕固族的文化和音乐，我会讲很多的小故事，然后还会给大家教裕固族的民歌。今天我特意将我用了一年时间制作的一个裕固族女孩的头饰带来，因为你们一直觉得裕固族姑娘都是戴红顶帽子，其实，姑娘是不戴帽子的，只有媳妇是戴帽子的。去年我在一个晚会上做了一个展示，就是在演唱《哭嫁歌》和《戴头面的歌》的时候，我带了一个女孩，给她戴上女孩的头饰，在我一边唱一边讲述的过程当中，我把女孩的头饰换成了我戴的这一套。我没有讲一句汉语，底下的观众听明白了，也看懂了。因为我在给她换装从姑娘变成媳妇。今天呢，邀请同学穿上我的服饰，用了半年的时间做成。大家应该知道游牧民族，裕固族也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是不置家的，我们所有的财富和值钱的东西都戴在身上，我们的家呢，一幅骆驼两头牛就可以拖走，但是我们的财富全部都挂在身上。由红珊瑚、绿松石、玛瑙做成，这个一般在家庭积累财富的过程来说呢，需要十几年的积累，从姑娘生下来3岁给她剃头开始留头发到她出嫁，给她准备这一套衣服，可能在十来岁，或者条件好点在十岁能穿上这样一套衣服。这个是我们在汉语里或者佛教，我们叫它为护身符，里面有一个佛爷念过的护身符会缝在里面，这是一个财富的象征，也有保佑的寓意，就是要让这个女孩背起所有的祝福和财富进人间。做这样一个头面，首先是把一个非常好的棉质的布粘在一起，然后包起来。在我们裕固族的服饰里面，第一直观的就是红色东西，其次就是彩虹的颜色，这寓意着生活的丰富多彩。为什么姑娘要梳七个辫子呢？这也是和七彩的彩虹有关系的，在她没出嫁的时候就是梳七个辫子，在结婚的当天早上，打开七个辫子，梳成三个辫子，头顶上一个，两边各一个。

笔者：瑙尔老师，能讲讲对裕固族民歌的传承和口述文化传承具体的一些做法吗？

瑙尔姬斯：我父母留给我的不只是这些东西，最宝贵的还是民歌。目前为止我收集了我妈妈的108首民歌，也就是我妈妈在40多岁的时候录下来的，当时是磁带后来转成光盘留给我，现在我在一步步一字字地往下扣，《雅当姑娘》这些都有，如果你们感兴趣，我会留下来提供给你们学习。

《裕固族姑娘就是我》我刚才听了一下你们的歌词，因为这个歌是我从6岁学唱到现在，我唱了四十多年，去年在全国参加少数民族文艺汇演时我主演了这首歌，里面的说词也是非常多的，刚才在你们唱词中没有的，我给你们在讲一讲。酥油糌粑就是把酥油化开，里面放些青稞炒面，搅和好，手里捏到成型，当时我们去放牛放羊带上酥油糌粑，干了也可以吃，非常好吃。这个歌曲里面讲的就是其中的一个裕固族姑娘拿的妈妈给的酥油糌粑，爸爸给的七彩珠子，这个七彩的珠子我带上可美了，这个糌粑吃上可香了；还有一个姑娘就是白花花的奶牛我敢擠，挤出来的奶我做酥油；还有一个裕固族姑娘爱干活，就说羊毛细线我来捻，捻出来织盒子，盒子制成后可以做衣服，可以做口袋，过去我们装红糖白糖都用口袋，你们常见的就是褡裢，骆驼还有马身上驮的。我目前为止做了三个，去年我背去北京还有人出钱要买，这个价值连城我是不卖的。我们裕固族女孩三岁之后都会带一个针线包包，可以说是我们在生产劳动过程中一有空闲就来缝一缝，还不止一人就乐意缝制成一件衣服，而是很多家里人的心血，这也是姑娘们出嫁为什么要唱《哭嫁歌》的原因还有一个是裕固族的成年男人和女人都会佩戴的，鼻烟壶，里面装着鼻烟。我们那儿的老人见面不是握手，而是对着鼻烟壶闻闻，打个喷嚏，精神了才开始聊天。我背后的佩饰有22个脊梁骨，传说来自于《黄黛琛》，她是一个裕固族的女英雄，最后马把她拖到山坡下，死了后她的脊梁骨裸露在外，正好是22节。还有我前面的佩饰是来自于佛教，我的名字就是珍贵的财富的意思。

我看着瑙尔老师穿着厚重的服饰有点出汗，就问到：“瑙尔老师辛苦了”，她说：“一点都不感觉辛苦，当你背不起你的服饰的时候，你还能背得起你的文化吗？”我仔细地地品味着她的这句话，是啊，多年来她一直在民族文化的传承道路上默默耕耘着，“一带一路”文化交流更是各民族之间心与心的碰撞。

作者简介：刘旻（1994-），女，甘肃兰州人，法国里尔大学应用外语（国际关系与跨文化合作），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际关系与跨文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