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术与天文学

叶飞

说起生日，很多人会问“你是什么星座？”这里说的星座虽然名字与天文学上的黄道十三星座基本相似，意义却有天壤之别。生日星座属于一个略显神秘的方术——占星术，它也被称为“占星学”或者“星占术”。这种占星术是根据日月星辰在天空中位置的变化来预测人间的各种事务的，比如它会按照天象的指示告诉你某件事的福祸。听上去是不是很玄妙？在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那些闪耀的群星，在术士们的眼中却被赋予了另外的含义，透过满天星辰，他们号称能够看透一个人甚至一个国家的命运。尽管十分不可思议，但术士们就是那样去做的，并且各自形成了利用天体和星座进行占卜的体系。那么，这个占星术到底与天文学有没有关系呢？我想，尽管两者之间大相径庭，但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对头顶这片天空的探索和对日月星辰运行规律的认识。

就像早期的化学源于炼金术一样，在古老的人类社会，占星与天文也曾密不可分。在生产力十分落后的古代农业社会，人们的生活基本靠天来决定，所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说人们要根据太阳升起和落下的时间来安排作息：播种和收割的时间也会根据天时来判断：如果一整年风调雨顺就意味着粮食丰收。当时，人们对于风、雨、雷、电这样的自然现象一无所知，只能把这些现象归结为上天的旨意，并对此充满敬畏。这也使得那些有利于人类生产生活的自然现象成了人们口中的吉兆，反之则为凶相。所以，古时候的占星术会把天象规律、自然现象以及人世吉凶捆绑在一起，进行观察和预测。

西方的占星术最早源于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两河流域）之间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今伊拉克境内），因而被称为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它也是西亚最早的文明。相传距今约5 000年前，生活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牧羊人，在夜晚驱赶羊群的途中，会把天空中所见的星星想象成不同的动物或传说中的英雄，并为组合起来的形象命名，这便是最早的星座。他们用在星空中描绘出来的这些星座占卜、记事。生活在这片平原上的古巴比伦人，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将黄道划分成十二个宫位，并首先使用了“黄道带”一词。他们把天空想象成一个天球的模样，认为星星是嵌在天球上的，行星就在黄道带中运行。古巴比伦人还发现了日月星辰的一些运行规律，而这些规律跟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比如农作物的生长与日照的时间相关，潮汐现象与月亮有关。不仅如此，他们还发明了第一张“星图”。正是发现了天文与自然现象的关系，古巴比伦人开始发展占星术，以便探明神的旨意。

生活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苏美尔人相信人类是为了服侍天神而存在，人们必须服从神的旨意，而人间的国王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为了更好地与神沟通，苏美尔人修建起高耸入云的塔庙，他们在古城乌尔和乌鲁克建造了七级塔庙，塔庙的每一级都代表着一个天体，它们分别是太阳、月亮、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和土星，祭司们通过这七个天体就能获得通天之路，到达神的身边。

古埃及人也建立了自己的占星体系，这个体系与古埃及的神祗紧密相关。在古埃及，并不是人人都能窥见天机，掌握占星术的人仅限国王、祭司和少部分贵族。在古埃及神话中的智慧、知识之神叫托特，在古埃及人的想象中，他是象形文字的发明者，并且还担任冥界的审判，会为每个死去的人记载一生的善恶。传说托特熟知魔法，因此他也是埃及占星术中的主要神祗，那些在人间观察天象的大祭司就是托特神在世间的代理人，他們会将天象记录下来，宣告神的旨意。在古埃及的天象记录中，最为常见的就是对天狼星的观测。人们特别重视天狼星，因为他们发现天狼星的升降与尼罗河泛滥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古埃及人根据天狼星的上升来确定播种、灌溉、收割的时间，也因此制定了他们自己的历法。

随着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希腊、埃及，希腊的先进知识被带到埃及，又在希腊与埃及的占星术士们的推动下，一个新的占星体系形成，埃及人开始将占星术广泛应用到世俗生活中，埃及很快成为占星术的中心。

中国作为文明古国，占卜历史也很悠久，同时占卜方式也颇具东方文明特色。我们知道中国最古老的文字是甲骨文，之所以叫“甲骨文”，是因为这是刻在龟甲兽骨上的文字，经过解读，甲骨文所记载的内容多为商朝时期殷人占卜所问之事，将上天暗示的占卜结果刻在龟甲兽骨上，所以甲骨文也称“甲骨卜辞”。

商朝人最早都占卜什么事呢？最著名的可能就是“武王伐纣”这个重要的历史决策了！商朝最后一任国王商纣王昏庸残暴，周武王举兵伐纣灭商。像战争这等大事，占卜当然少不了。据《左传》记载，在伐纣灭商的过程中，出现了众多异象——在伐纣的途中，周武王的军队行至孟津这个地方时需要过河，在士兵们纷纷乘船向前而行时，忽然河水如发怒一般掀起一个又一个巨浪，巨浪向着船头打来，此时天空卷起风暴，瞬间天昏地暗，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时，周武王坐在船头，他左手拿着一把金色板斧，右手拿着一只悬挂着白色牦牛尾巴的指挥竿，他把指挥竿向前一指，大声对士兵们说道：“我出兵讨伐纣王是担当了天之重任，谁敢来违逆我的意志！”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狂风停了下来，巨浪也退了下去，军队安然渡过孟津。

《国语》中也有关于武王伐纣的记载：周景王的乐官伶州鸠回答周景王的问题时提到“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岁指的是木星，木星的恒星周期将近十二年，中国古代为了记录木星的位置，也将黄道带划为十二个部分，叫“十二次”，“鹑火”就是十二次中的一个位置。因此，伶州鸠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武王伐纣的时间是在木星运行到鹑火这个位置时。这段记载帮助我们推测到武王伐纣的大致时间，也有人根据这句话认为伶州鸠可能不只是周景王的一名乐官，他也是一名卜官。在商朝，有专门的占卜人士，他们被称为卜官。与西方不同的是，在古代中国，占星是官差，从事占星的官员早期被称为“卜官”，发展到后来就成了大家耳熟能详的“钦天监”。政府设立专门的天文机构从事各种天文研究，其中占星就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与此同时，政府严禁民间学习天文，这是为了避免“泄露天机”。正因为政府的大力支持，中国的天象记录门类繁多，内容详尽，后来都成了天文学史上的宝贵资料。可以说，占星术驱动着人们不停地寻找天体规律、进行天象观测，从侧面推动了天文学的发展。

在中国，占卜有记载始于商朝，而后几千年间占卜的发展如火如荼，有占星、占卦、占生辰八字，等等。不过，一直以来，占星术在所有占卜方式中更受官方的青睐。在秦汉之前，中国就已经有很多有名的占星家。在颛项（zhuan xu，传说中的上古帝王名）时期就有重与黎，根据《大戴礼记》的记载，颛项“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火正黎司地以属民”，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由重来掌管神事，由黎来掌管民事。颛项的这个改革使得人人都能与神灵进行交流。在上古时代，尧曾命羲和四子分别前往东、南、西、北四个地方，各掌管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让他们找出日月星辰运行的规律，并制定历法，指导百姓的生活。

为什么古人这么重视天象，把占星当作最主流的占卜方式？因为在中国古代有“天人合一”的理论，古人认为天和人之间存在着“天人感应”，人能够通过天象接收到上天的启示。战国时期，魏国的石申就是较早持有这样观点并运用于实践的人，他将对天象的研究注入人的研究中，著有《天文》八卷（后已失传）。《天文》八卷里面记载了很多天文现象，以供君王做占星之用。

那如何通过天象来解码上天的启示呢？在这方面，各个文明都有自己的“解码”方式，不过基本上是将星象与一些人间事务建立起因果联系，然后从此赋予这个星象以特定的含义。比如，中国古代把新出现的星称为“客星”，占星家对此天象十分关注。在古代占星术中，“客星”主要分为“吉、凶”两个极端面：一类是瑞星，它的出现预兆着吉祥；另一类是妖星，它就预示着凶祸。流星和彗星就是客星的代表。此外，还有天蝎座α星，中国古代星名为“心宿二”，又称“大火”星。中国古代有“荧惑守心”的说法，“荧惑”指的就是火星，“荧惑守心”是指火星在心宿二附近徘徊，两“火”相遇则是大凶之兆。这个天象在古人看来是十分不吉利的，认为此时不是皇帝要出事就是江山社稷要出问题，因此该天象十分引人关注。

唐代，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的三天前，也就是公元626年6月29日这天。据记载，这一天的清晨，天象有些异常——太白金星在白天出现在正南方的午位，當时下了早朝的大臣们走出大殿，就注意到这个奇异的天象，大家纷纷聚集在殿前仰头观望。按占星来说，太白金星当空，属当朝者更替，这是变天的征兆，预示着大祸将至。金星在古代的“天人感应说”中，代表的是军事方面的情况，如果它出现异常，往往预示着天下会有兵乱出现。果然，三天后历史上著名的兵变——“玄武门之变”发动。这次诡异的天象，也被当时的太史记录下来，并做出兵变的预测。

占星术不仅被用来预测国家大事，更被广泛应用到个人生活，这也是占星术流传甚广的原因。传说德国牧师大卫·法布里丘斯就曾利用天象预测出自己的死亡日期，而且无论如何避免最终还是应验了。大卫·法布里丘斯除了是一位牧师，他还曾发现鲸鱼座内的一颗脉动变星——“刍藁（chu gao）增二”，这可是一个能够载入史册的重大天文发现！这位对神学以及占星术都十分了解的“占星家”根据占星结果预测了自己的死亡日期，在预测的那天到来时，他为了避免预言应验，整整一天没有迈出家门一步。到了傍晚时分，他认为危机已过就出门了，谁知他刚出门，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将他刺死了。原来，在这一天之前，法布里丘斯曾通过占星术算出了一个小偷儿的名字，还扬言要将其公之于众，结果他的言论使小偷儿慌了神，于是在这一天跑来将他刺死。这样说起来，法布里丘斯的确成功用占星术预见了自己的死期。

其实，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早期占星其实就是一种天文观测，以服务于农耕和制定历法的需要。只是由于科学不够发达，人们对自然和自身存有很多困惑，于是便开始用一种神秘的方法解释生活中的自然现象。占星术和天文学的起源相同，甚至很多著名的天文学家也曾是占星术士，如第谷和开普勒。但在伽利略发明了望远镜之后，人们对星体的了解越来越多，于是这两种观星工作带上各自不同的目的分道扬镳……

今天，仍然有很多人痴迷于占星术，它似乎可以解释很多超自然的现象，也一直有人相信它能解释人的命运。但在科学界，随着天文学研究越来越深入，占星术早已被拦在了自然科学的门外。讲了这么多，相信大家对于这两个门类已经有了自己的认识和判断，下次不要再把生日的星座和天文学上的星座弄混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