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的当下

SARAH MOWER

时尚界的极繁主义大肆盛行，而与此同时，一种新兴的极简主义号角已然吹响。

在满目琳琅、斗转星移的时尚世界，潮流元素正被不加克制地铺满全身——亮片、羽毛、刺绣、图案、印花……在这个信息爆炸令人眼花缭乱的时代，我们的服装也成了糅杂一切事物的复杂共同体：它们可以从正面看是一个模样，从背面看又是另一个模样（如Sacai）；可以将五层面料层层叠加，成为一秒便可穿上身的单件衣服（如Balenciago）；可以将不同纪元、不同艺术派别的灵感有机结合在一起（如Gucci）。这些例子完美地展现了在追求速度的当下社会，文化是如何被塑造的。

现在，请深呼吸。根据时尚跌宕起伏与无限循环的特点，某一潮流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正学习不再使用二分法来非黑即白地定义事物，因此，将这股潮流称为极简主义与极繁主义的对峙是不准确的，因为正在发生的是较之更为微妙且复杂的趋势。它最初在2018秋冬时装展示上露出苗头，之后横扫度假秀场、男装系列以及高定发布会：这是一种全新的状态，改头换面的极简主义开始与极繁主义共存，甚至常出现在同一系列中。

在Balenciaga的秀场上，Demna Gvosalia所便用的高科技廓形线条流畅且充满了未来感，与层层叠叠的宽大的派克大衣、羽绒夹克、皮夹克同台露面。至于Loewe的男装系列，JonothanAnderson既展示了简单的格纹西服套装，也带来了用钩编、镶边、拼缀之法制作的更为复杂精致的织物。一贯熟谙潮流风向的Miuccia Prada则在其早春系列上唤醒了人们对其90年代末设计的回忆，如果你对其有印象的话，那对本次秀场上的修身长裙和经典别致的套装便不会陌生。

问题是干禧一代和Z世代并不记得。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回归”极简主义。新一代的这些人是在快速时尚和过度消费中度过童年的，但他们现如今正反思这些所带来的后果——精简后的衣柜具有符合逻辑和跨年代的吸引力，也抓住了更为敏锐的时代精神。

在Time's Up反性骚扰行动和存在性别薪酬差异的时代，更加深思熟虑的消费行为也反映了在这一境况下，女性该如何塑造自己形象这一全新的议题，而这一切促使极简主义披上了全新的装扮。当我们审视自己的衣柜时，我们会羞愧地发现，衣柜里的东西太多了，是时候清理—下并有所克制了。这或许也包括从层出不穷、转瞬即逝的Instagram照片和SnapcHat故事的湍流中探出头来，寻找真正经久不衰的单品。

当我們回过头来看时，Meghan Markle王妃选择的一条线条简洁、风格简约的婚纱倒可以看作2018年极简新风尚开始的标志。与之类似的还有电影行业的女性在公共场合以示团结所选择的严肃而成熟的着装。近年来，顶尖设计师没有不认真对待此事的。在高定秀场上，人们的目光突然变得冷静和克制：Clare Waight Keller的GivencHy、Maria GraziaChiuri的Dior、Karl Lagerfeld的CHanel以及Armani Privé，无不呈现出一种超然优雅的感觉。Pierpaolo Piccioli的Valentino系列则抓住了精髓：极简主义廓形与极繁主义手法的完美结合。

讨论这些世上最昂贵的衣服听起来或许有些高傲得令人厌烦，但值得留意的重要转变是：在这些高级时装中，设计师是如何维护女性尊严的。在另一个角度上，从剪裁的改变中也可看到这一点。Helmut Lang、MartinMargiela、Prada和Jil Sander在90年代回顾了中性的极简主义西服套装，它重塑了GiorgioArmani、Calvin Klein和DonnaKaran在80年代推出的权力套装，而其渊源可一路回溯至YvesSaint Laurent在70年代革新的适合女性穿着的中性套装。

回首过去，他们的集体发力显然是为了建立一种精简的审美观，以呼应新兴女性高管阶层的崛起——这是一个漫长且连续的过程，每个年代都可窥见踪影。Phoebe Philo担任Céline的创意总监达十年之久，自她卸任，人们的焦点转向一系列突然关注起西服套装的女装设计师们：Alexander McQueen的SaraHBurton、Loewe的JonathanAnderson、Stella McCartney、THe Row、Gabriela Hearst、Victoria Beckham、Lemaire，以及Dries Van Noten。无论怎么看，这些套装与90年代单调的极简主义男式套装是大相径庭的。崭新的式样层见叠出：罩衫式外套取代了夹克衫，未加衬垫的宽肩、装有纽扣的超大衣领、外翻口袋、男式格纹、不对称的垂饰、两片袖、斗篷……除了传统的黑色正装应有尽有。

与此同时，性别流动所带来的社会力量正在瓦解“这是他的，这是她的”的固有界限，这在二十年前是不可预料的。最近，我们看到Dior的Kim Jones、MaisonMargiela的JoHn Galliano以及Raf Simons在男装系列中引用了定制女装中的面料、色彩和工艺。现在，你可以在Dior男装挑一套淡粉色的西服套装，或是在RafSimons选一件翡翠绿的丝缎外套，谁都不会眨—下眼睛。在纽约Calvin Klein的秀场上，Simons甚至给女孩们穿上了拘谨而传统的男式大衣。跨性别的设计与消费，跨时代间共享的情感与伦理价值，这就是如今的潮流。少买一些，但买经典的，并保持敏锐的眼光。在之后我们或许能找到一个词来为之定义，而不是称它为一个新极简主义时代。但毫无疑问的是，未来已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