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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平则鸣”角度出发分析陆游“爱国记梦诗”创作的情感动力和现实原因

2018-05-14辛颖

丝路视野 2018年19期
关键词:陆游爱国

【摘要】“不平则鸣”是韩愈对“诗可以怨”这一文学理论的继承与发展,他将“诗可以怨”所阐发的诗歌功能论演变为创作主体论,强调特殊的现实生活可以让作者产生“不平”的心境,这种心绪正是作者诗歌创作的强大情感动力,也是意象选取的重要心理因素。而作为南宋乃至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爱国主义诗人陆游,其诗雄壮开阔,淋漓酣畅,汹涌澎湃的内心情感不但表现在清醒的白昼生活中,还蔓延到了寂静的黑夜梦境里。本文便从“不平则鸣”角度出发分析陆游“记梦诗”创作的情感动力和现实原因。

【關键词】不平则鸣;陆游;爱国;记梦诗;情感动力;现实原因

韩愈在其贞元十八年写的《送孟东野序》一文中明确提出“不平则鸣”观,文曰: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不平则鸣”指人内心的平衡被打破时,就要把内心的情感抒发出来。这里的“不平”主要是指穷苦潦倒、怀才不遇和人生坎坷等困境。作为诗歌创作的的指导思想,“不平则鸣”强调诗歌要反映现实生活,抒发创作本体的内在情感,它明确揭示了客观世界、内心意识和诗歌文本之间,存有一个环环相扣的链条式信息传递关系。韩愈提出客观现实是作者创作时的题材和心理来源,“不平”的心境是作者进行诗歌创作的强大情感动力,也是意象选取的重要心理因素。同时读者又可以秉承“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的理念,从诗歌文本自身出发,逆流而上,向现实世界寻找诗歌产生的情感动力和现实原因。

陆游是我国南宋时期最为杰出的爱国主义诗人,也是中国诗歌历史上创作数量最大且现存数量最多的诗人,他毕生致力于诗歌艺术创作,自称“六十年间万首诗”,直到耄耋年迈之岁还吟有“无诗三日却堪忧”等句。他的诗作中有为数众多的记梦诗,据考证,“陆游九千四百多首诗中仅题目标明记梦的就有一百二十七首,加上其他内容中出现“梦”这一意象的共九百九十首,共出现梦之意象一千一百零八次,形成了一个十分庞大的诗歌意象体系”。

根据思想内容的不同,陆游记梦诗可以分为报国抒志、思乡怀人、游仙三类。与其爱国诗人的身份相符,报国抒志类是陆游记梦诗的主体,如:《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枕上述梦》等诗作。陆游将沸腾的热血熔铸于狼毫笔头,将雪耻的急切倾泻在字里行间,以诗言志,以诗缘情,含泪抒发着自己报国无门的苦闷和理想受挫的凄苦。

在这些诗歌里我们既可以感受到放翁“尚思为国戍轮台”的饱和爱国情绪,也可以觉察出“铁马冰河入梦来”时的悲凉与绝望。正如钱钟书先生所说:“爱国情绪饱和在陆游的整个生命里,洋溢在他的作品中,以至于他看到一幅画马,碰见几朵鲜花,听见了一声雁唳,喝几杯酒,写几行草书,都会惹起报国仇、雪国耻的心事,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而且这种热潮冲出了他白天清醒的生活世界,还泛滥到他梦境里去了。”同时陆游还在一些游仙记梦诗中借梦中游仙之事来抒发自己爱国理想破碎、爱民不能从而视尘世功名如大梦一场的孤寂伤感之情。

陆游曾说过:“法不孤生自古同,痴人乃欲蒌虚空!君诗妙处吾能识,正在山程水驿中。”换个说法来说便是诗人应该跳出典籍书本转而从生活体验和现实感受中寻找创作源泉,这样才可以体会到别致的心理感受继而创造出鲜活清新而又别开生面的诗歌。同时陆游在《游锦屏山谒少陵祠堂》中写道:“亦知此老愤未平,万窍争号泻悲怒”;又说:“盖人之情,悲愤集于中而无言,始发为诗;不然,无诗矣。”我们可以把陆游提出来的这一观点概括提炼为“愤怒成就诗歌”,在这里他对韩愈“不平则鸣”理论中的“不平”侧重进行了阐述,认为“不平”指的是悲愤之气。“愤怒成就诗歌”这一观点恰与“不平则鸣”所延伸出的“客观世界、心理情感和诗歌文本”此三者之间的链条式顺递关系相契合。

此外陆游还说过:“国朝林逋、魏野以布衣死,梅尧臣、石延年弃不用,苏舜钦、黄庭坚以废黜死,近时江西名家者,例以党籍禁锢,乃有才名。盖诗之兴,本如是。”陆游列举出来的林逋等六人皆为仕途不顺者,政治事业上的挫败和失意让他们产生了悲愤不平之气,从而激发了创作诗歌的动力。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出陆游所认为的悲愤哀怨之情与现实社会、理想抱负有着紧密的联系。

奥地利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认为:“梦是一种合理的精神现象,实际上是一种愿望的满足。梦可能是由一种高度复杂的智力活动所构成。”这种愿望的满足便是作家心理的需要,也就是诗歌创作的心理动因。也就是说陆游创作记梦诗是因为他的愿望和需求在现实生活中没有被实现,因此才将精神寄托于梦境,从虚幻中寻找心理的满足。因为缺失、所以悲愤,因为压抑,所以不平,继而获得了创作记梦诗的强大情感动力。

以“不平则鸣”这一文艺理论为出发点,我们秉承“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和“愤怒出诗歌”的理念,结合陆游记梦诗文本,向上溯源,从现实社会中寻找其“悲愤哀怨之气”产生的原因。

陆游生活的南宋社会有着复杂尖锐的内外部矛盾,靖康之难后北民南渡,大宋迁都,从此收拾旧山河,杀敌洗耻恨的主题成为了许多爱国主义诗人志士的首选。而陆游在年幼时便常看到经历过南渡之变的父辈们“相与言及国事,或裂眦嚼齿,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欺以杀身翊戴王室”的场景《跋傅给事贴》,《渭南文集》卷三一),因此很早立下“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剑南诗稿校注》卷四)拥马横戈”,“手泉逆贼清旧京”的壮志。

同时作为一位深受儒家入世精神影响的文人士大夫,陆游又拥有着源于儒家以立德、立功、立言来实现生命不朽的传统价值观。他曾明确表明自己“读书本意在元元”(《读书》),常大声疾呼:“丈夫不虚生世间,本意灭虏救河山。”(《楼上醉书》)陆游的人生理想不是处江湖之远,困守书斋二分地,而是治国平天下,发挥自己经世致用的政治才能。他常以姜尚,诸葛亮等政治家自期,盼望为治理朝政贡献一己之力。“松风想象《梁甫吟》,尚忆蟠然答三顾。《出师》一表千载无,远比管乐盖有余。”(《游诸葛武侯书台》)诗人借《梁甫吟》向当权者表明自己有诸葛之才,更是借《出师表》展示自己主战抗金,挥师北伐的决心。陆游一颗心始终与国家兴衰、时政清浊、风俗薄厚乃至个人进退得失紧密相连。

但事与愿违,陆游一出仕便遭遇打击,他积极主战,却招致主和派当权者的厌烦仇视,想报国欲死,却苦恨没有让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场。仕途受挫,壮志难酬,“空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袍未曾开。”,苦有一番雄才大略却毫无无用武之地。正如陆游自己所言“宦游强半是祠官”,困厄的现实始终让他难以实现“尧舜其居民”的理想抱负。理想的缺失让陆游在心底产生了磅礴而无处可发的悲愤哀怨之情,于是他转身进入梦境,在虚幻中歌唱理想,构建一个圆满的个人精神世界,来得到心理上的宽慰。

因缺失而托梦,因不平而悲鸣,因忠愤而著书,陆游一方面在梦中抒发着自己满腔的热忱和高昂的报国志气;“梦里都忘困晚途,纵横草疏论迁都。”(《记梦》);“山中有异梦,中铠奋雕戈”(《异梦》)“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之二),“惊回万里关河梦,滴碎孤臣犬马心”(《秋夜问雨》)。另一方面又借“梦”这一意象表达着自己报国无期的悲愤与哀怨,“可怜老境萧萧梦,常在荒山破驿中。”(《贫甚戏作绝句之六》),“半世无归似转蓬,今年作梦到巴东。”(《晚泊》),“风雨满山窗未晓,只将残梦伴残门。”(《残梦》)。悲歌可以当泣,陆游以理想缺失后产生的愤恨不平之气为情感动力,借梦这一意象,激扬感慨,回味兴叹,诉说着自己与时代的悲哀。

“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虽然金兵的阵阵铁蹄践踏了中原的千里沃土,碾碎了大宋子民的平安温柔梦,但却造就了陆游记梦诗的“穷而后工”。与李煜“不知身是客”的哀婉追忆之梦不同,“山河破碎风飘絮”的社会境况让陆游“不平则鸣”,写下了这些这些极具现实主义的诗歌。他的记梦诗忠愤雄壮,敷腴俊逸,字字含爱国之血,句句蕴报国之情,即使在千百年后的今天也依然没有失去动人心魄的雄浑力量,“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陆游诗歌中洋溢的至老不衰,至死不绝的爱国主义情怀,已经超出了时空的限制,成为中华民族永久的精神财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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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查金萍.试论宋人对韩愈“不平则鸣”理论的接受[J].文藝理论研究,2008(02).

作者简介:辛颖(1998—),女,汉族,甘肃兰州人,南京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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