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2018-05-14刘墉
刘墉
二十多年前,我到达伦敦,住在侨领陈尧圣先生的家里。陈夫人有英国主妇的品味,午后总准备茶点,凭窗喝一杯下午茶。每次喝茶时,陈夫人都会指着后院的一棵苹果树说:“秋天到了,很多留学生会来采摘苹果,非常热闹。”
在陈家停留近一个星期,他们却从来没要我出去看看那棵苹果树,而是好几次带我去他家附近的公园。公园里有浓荫,有草地,有花圃,还有一个大池塘,里面游着白天鹅。我那时候总想:“这是公园而已,为什么你们表现很得意的样子,好像这公园是你们家的后院?”
和妻到欧洲旅行,旅游巴士在法国南方的郊野奔驰。我看见远处一栋栋公寓式的楼房,楼房和公路之间则有着大片绿地。好多男女老少在里面弯着腰忙碌,有的种花,有的种菜,远远望去,一片红,一片黄,一片绿,加上高高的花架、瓜棚,好像彩色的拼图。
“那是什么啊?”我好奇地问导游。
“院子啊!”
“谁的院子?”
“那些公寓大楼住户的院子啊!”导游继续说,“每家都有一块地,爱种什么就种什么,邻居们彼此欣赏。”
那画面一直留在我的脑海,有一天我顺口跟一位美国朋友提起。“是啊!欧洲人常这样。”从意大利移民到美国的朋友扬了扬眉毛,“他们不像美国的有钱人拼命工作、拼命赚钱,然后买有院子的大房子,把自己关在里面。”
有个朋友最近看上一栋临海的大房子,16000多平方米大的院子里有游泳池、网球场、烤肉炉台,还有健身房。
“不一定能买得到。”朋友说,“如果买到它,我每天待在家就够了,看看海上的美景,种种花,游游泳。打打球,哪里也不用去了。我的家就是世界。”
“如果没有买到呢?”我问。
“也没关系!”他大声地笑起来,“用买房子的钱出去旅行,把世界當作我的家。”
从“我的家是世界”到“世界是我的家”,他的两句话表现了多么大的差异。 而在那“得”与“不得”之间,又表现了多么大的心灵上的改变。再想想那位意裔朋友的话,会不会每个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走上这样一条路—— 年轻时拼命赚钱,希望拥有全世界;老来不得不舍,终于以世界为家。
(摘自《到世界上闯荡》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