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最大的风险
2018-05-14黄怒波
黄怒波
我曾拍过这样的一张照片:很多的骡子都累倒了,然后从山坡上翻滚下去,就死在那儿,尸骨也没人管,想想它们也是生命啊!还有牦牛,有一头牦牛到了我们的营地,它上到了6500米处,卸下东西后就死掉了,它累死了,它也有高原反应。这些东西看多了以后,想想人其实挺可悲的,整天争来争去的,几十年以后不过都是一堆白骨。
尽管登山的过程中看多了各种各样的死亡,但风险是可控的。不过,有一点需要说明,登山死掉的人没有一个是痛苦的。因为在高山上的人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很疲惫,很累,觉得睡觉是最幸福的,只要睡着了,表情就很满足。睡着以后就缺氧,身体就冷却下来,想要再睁眼,想要醒来,却动不了了,因此登山最大的危险是孤身一人。我一般都是與两个以上的人同行,他们绝对不会让我睡觉,坐久了都不行。
登山和做其他任何事情一样,需要经验的累积。2005年我登上非洲乞力马扎罗峰后,又经过四年的登山活动,到2009年,我就成了一名很专业的登山运动员。登厄尔布鲁士峰时,照完相我们往下走,我坐在顶峰的冰块后面对向导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把面罩取下来,因为里面全冻成冰了,我换了一个新的面罩。向导说我很聪明,他就没想到。往下走的时候,刮风了,如果不戴面罩,会把耳朵、脸冻坏,这就是经验。
我比较关注细节的东西。我会多带一副手套。有一个山友就是因为眼镜里面起雾了,什么也看不见,他就摘下手套去擦,结果手套掉了,最后的结果是截肢,把他的脚指头割了,接在手上,一个很小的疏忽导致了一个很不好的后果。当我登麦金利峰的时候,在一个横切的大坡,我的手套就掉了一只,遇到这种情况,有人会奋不顾身地去捡,但我没有,我从包里又拿出来一副,轻松应对这种情况。因此,登山的风险是可控的,很多外国人死掉是因为不带向导。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每次去登山都不会写遗嘱,但家里人几乎没有支持我登山的。
2010年7月末我从查亚峰上下来了,查亚峰是我登遍七大洲最高峰的最后一座山峰。这座山把我累着了,为什么?登珠峰的时候,每天都要训练,比如说今天我们从5200米上到了6500米,会休整两三天,或者在6500米处住一夜,第二天再上到7200米。登查亚峰时,他们原来说安排直升机进去,因此就没带多少装备,也没带雨鞋。后来没有直升机,就借了双雨鞋去了,鞋太小,因此我每天都走得很累。而且原始森林里都是湿的,因此我也浑身湿透了。我的状态是里边是汗,外边是雨,树木上都是露水。我一天有九到十个小时就那么走着,可真是累极了,那时候我发誓再也不登山了。我不停地走了14天,很累,很烦。
到顶峰了,大家坐在那儿,他们急着要拍照,我说不行,我得喘口气,不是累,是想着上来了,就松了劲。然后还要攀岩,有一处高一百米的很直的岩壁,我攀得不错也很迅速。在山顶,我觉得冷还好办,可以加衣服,要是湿,就很难办了。
(摘自《在痛苦世界中寻找》当代中国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