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花架下斗鸡群 跃腾八尺争胜春
2018-05-14秦金根
秦金根
陈海峰
号闲汉,1965年出生于中国书画艺术之乡萧县,自幼师从于郑正、薛志耘、阎梓昭先生,为薛志耘先生的入室弟子。2004年入北京画院深造,师从石齐、王明明、郭石夫先生。2011年进修于国家画院高研班,导师高卉民先生。其国画作品追求泼辣、豪放、水墨淋漓的大写意画风。中央电视台、台北电视台、宿州电视台分别对其艺术成就进行了专题报道。现为中国汉画学会会员,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宿州市民建画院副院长,宿州市大写意花乌画院副院长,萧县书画院院长,萧县美术馆馆长,宿州市人大代表,萧县政协常委,北京画院石齐工作室、国家画院高卉民工作室画家。
历来人们对于鸡的感情就极为深厚,对于雄鸡则更有很多歌以咏之的记载。唐徐夤《鸡》:“峨冠装瑞璧,利爪削黄金。”仿佛美玉雕成的高高的鸡冠,如同黄金磨削而就的尖锐的利爪,金距花冠正是雄鸡骄傲的英姿,喻示着雄鸡的英勇、顽强、好斗的精神气质。而更为人激赏的则是“雄鸡一唱天下白”(李贺《致酒行》),雄鸡报晓,驱散黑暗,迎来光明。打鸣、报晓,“一叫干门万户开”(唐寅《画鸡》),—鸡先鸣,百吭相随,催朝日,送晓阴,实为先明的
使者。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诗经郑风风雨》)可能正是气宇轩昂的英姿、英勇顽强的品质和迎接光明的报晓,不管遇到何种困难,在恶劣的环境中,雄鸡都能保持高尚的节操。所以雄鸡不仅是诗人歌咏的对象,同时也是历代画家描绘的对象。仅以现代画家而言,齐白石、李苦禅、萧朗、江寒汀、张世简、徐悲鸿、黄胄、张书旃等皆善画鸡,形神兼备,风格各异,各呈其彩,生机盎然,富有民俗生活情趣,深受欢迎。齐白石聊作数笔,大开大合,质朴的雄鸡形象便跃然纸上;李苦禅则用大写意的笔触,描述具有文化底蕴的雄鸡英姿;陈大羽画鸡代表了其大写意绘画的最高成就,他以书法之深厚功力,笔实墨酣,巧拙互施,纵横驰骋,大写雄鸡之精神,风格沉雄秀逸。
萧县画家陈海峰则专攻画斗鸡,笔墨纵横,痛快淋漓,着意抒发其好斗英武之神采,在当代可谓独树一帜。斗鸡可谓是雄鸡中的代表,其筋强体健,性悍喜斗。先民很早就认识到其好斗善斗的特性,并引其为斗鸡游戏,闲时娱乐。《战国策齐策-》:“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蹴趵者。”因斗鸡勇猛,场面激烈,观赏性、娱乐性强,历来为人所喜,甚至引为赌博。在文学作品中,斗鸡及其场面也经常入诗,或描写斗鸡英武之姿,或描写斗鸡激烈的场面,或赞扬斗鸡顽勇的精神。如东汉末应玚《斗鸡诗>中写道:“二部分曹伍,群鸡焕以陈。双距解长绁,飞踊超敌伦。芥羽张金距,连战伺缤纷。从朝至日夕,胜负尚未分。”突出展示了斗鸡勇于且善于战斗的气势,把人带入到激烈的氛围中。唐杜淹则在《吟寒食斗鸡应秦王教》诗中写道: “寒食东郊道,扬鞴竞出笼。花冠初照日,芥羽正生风。顾敌知心勇,先呜觉气雄。长翘频扫阵,利爪屡通中。飞毛遍绿野,洒血渍芳丛。虽然百战胜,会自不论功。”寒食节气,春意萌发,身披芥羽,头顶花冠,奕奕神采通过魁梧的体格、结实的筋肉、有力的长呜表现出来。而其粗短的尖喙、坚哽的利爪则是战斗的武器。战斗中狠勇而灵活的搏杀,尤其那不胜不休且目带凶光的眼神,更令人印象深刻。
汉时兴斗鸡,宫廷娱乐以此为盛,甚至长乐宫筑有斗鸡台(《三辅黄图>)。而汉画像石、画像砖也屡见斗鸡图,概括写意,专写气势,洋溢着激昂向上的战斗青神,这或许也是汉时所提倡的。值得注意的是,文入画兴起以后,斗鸡及场景就较少在绘画中被描绘了,可能与厮杀血腥的场面不太符合文人的闲雅气质和审美观有关。在上述齐白石、李苦禅等诸位现代绘画大师的绘画中,只见骄傲的雄鸡英姿,搏斗及啄杀的场面则鲜见。
陈海峰,萧县人氏,从小受到当地传统文化和民俗的影响。萧县地处中原,却兼南北之长,自秦汉时起就是南北文化交流的中枢之地,故其绘画艺术得地利之便。从春秋战国时期就远近皆知,淮南王刘安称之为“宋画”。汉时的萧县是汉文化中心,奢靡的丧葬之风催生了汉画像石对仙人瑞兽、神话传说、日常生活等的描绘,形成具有独特审美意义的汉画,繁盛一时。南朝时,更涌现了像戴逵这样的画家,民间也流传着“宋绘闻天下”的古谚。萧县绘画的传统在现当代得到继承和发扬,李苦禅将萧县称为“国画之乡“,民间热爱绘画,其中农民画更是萧县文化的名片,享誉海内外。在这种全民喜爱绘画、从事绘画的浓厚氛围中,萧县涌现出了王子云、刘开渠、萧龙士、朱德群等一大批有全国影响力的书画大家。萧县又是汉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历史上属徐州府,其文化和民俗特点与徐州—脉相承。陈海峰在地域文化浓烈的氛围中成长,并执掌萧县画院,与徐州画家交流频繁。其大写意绘画的土壤正是萧县浓厚的文化积淀,尤其是汉文化的熏陶,其大写意绘画尤善描绘斗鸡,继承了汉画中游戏图的特点,且又有新的发展表现出了昂扬积极、乐于争先、勇于争胜的当代奋斗精神。陈海峰画斗鸡,首重气势。斗鸡之勇,非斗不能彰。斗,则必先以气势压倒对方。陈海峰捕捉斗鸡迎战前的一刻,头昂扬,冠竖立,眼神专注前方,伸脖向前,一足驻地,一足张金距向前,气势如虹,有此战必胜之气概。陈海峰大笔重墨,淋漓铺刷,数笔而就,不重细节,专写气势,突出反映斗鸡勇悍的精神气质,传神写照,斗鸡之英姿和霸悍之气势便跃然纸上。陈海峰又喜描绘斗鸡的战斗场面,—鸡腾跃空中,双翅开张高举,凌厉下扑,尖喙朝下,金距前伸,曲铁一般,满蓄势力,似—抓一啄之间即可决定战局。而在地面上的斗鸡则毫无示弱之感,昂首迎上,尖喙竖立,鸡脖微缩蓄力,金距驻地深稳,其蓄势迎战之态毕现,绝非怯战,亦似有一击要害制敌必死之概。故整个画面充盈着战势,其紧张感弥漫到画幅之外,让观者为之一震,真似有身临斗鸡现场之感,为之呐喊,为之鼓劲。
陈海峰大写意斗鸡匠心独运,别具特色。其继承汉画特点,抓住斗鸡的主要特征描绘,舍却细节。大要以墨块绘翅、脖、尾羽等处,大写气势,强调墨色深浅变化;而以墨线勾画尖喙、金距,突出力量,抓纸有痕。在描绘战斗中的斗鸡时,陈海峰以浓墨写翅根部和腿后部之肌肉,或以粗重的墨线简勾翅筋,厚重偾张,满蓄力量。有时重墨中略加水,在宣纸上晕染开来,状写羽毛的特征,惟妙惟肖。战斗中占优的一方,其冠羽、尾羽更以浓墨写之,其中尾羽从鸡尾处铺毫,下压到笔根,尽势出之,中略弯曲,而收笔处略散毫,墨色前浓后淡,前润后枯,尾羽之状极为重要,其战斗之气势、争胜之气概皆由尾羽表现出来,让人印象深刻。而脖羽和腹羽则用淡墨写出,用力较轻,以涂抹为主,与翅、尾等处用力形成鲜明对比。尖喙、金距则用铁线勾描,用浓墨细线勾尖喙,尤其突出尖而有力之状,似有长矛之利;用粗细对比之线勾金距,鸡腿之劲、鸡爪之利皆入木三分。陈海峰有时用极粗浓墨勾勒翅和背的轮廓,由重到轻,枯润变化,着意描绘战斗之状,极富张力。而冠则用大红,略施墨线,金距及翅、尾结合部用淡黄,在整体墨色中渲染精神,极为醒目。
有时陈海峰也写静态的斗鸡,背景藤花,枝蔓茂盛,紫花浓艳,而斗鸡独立,红冠雄起,眼神前瞻,十足英武之态,虽静而勇。
韩愈、孟郊在《斗鸡联句》中云:
既取冠为胄,复以距为镦。
天时得清寒,地利挟爽垲。
——韩愈
磔毛各嘌瘁,怒瘿争碨磊。
俄膺忽尔低,植立瞥而改。
——孟郊
膳膊战声喧,缤翻落羽皠。
中休事未决,小挫势益倍。
——韩愈
妒肠务生敌,贼性专相醢。
裂血失鸣声,啄殷甚饥馁。
——孟郊
对起何急惊,随旋诚巧绐。
毒手飽李阳,神槌因朱亥。
——韩愈
恻心我以仁,碎首尔何罪。
独胜事有然,旁惊汗流浼。
——孟郊
知雄欣动颜,怯负愁看贿。
争观云填道,助叫波翻海。
——韩愈
事爪深难解,嗔睛时未怠。
一喷一醒然,再接再砺乃。
——孟郊
陈海峰之状写斗鸡,与韩愈、孟郊之描绘直是异曲而同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