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荒原 中华水塔

刘团玺

从俯瞰的视角，我们打开地图，在中亚到东亚及南亚的版图上，大昆仑的喀喇昆仑、昆仑山脉横亘在北方及西方，喜马拉雅山脉则从西北一直横亘到南方、东南，在东方则是大横断山脉（含横断山、唐古拉山脉、巴颜喀拉山）。

这是最接近天空的地面，这是最接近白云的眼睛，这是地球的最高隆起。在这片地球上最高大山脉的怀抱中，则是青藏高原。青藏高原的中东部，就是地球上最瑰丽的大河源头地区：怒江、澜沧江（湄公河）、长江、黄河的源区。在习惯上，这是今天所讲的“江河源”地区。而长江、黄河以及澜沧江源头，正是我们通常所指的“三江源”。

地球上的荒原

地球上的荒原，除俄罗斯濒临北冰洋的区域、远东寒带，能数出来的则是格陵兰、阿拉斯加荒原。在今天中国的国家版图上，在青藏高原的北部、东北，自然区域划分上被分出四个地区：新疆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西藏羌塘自然保护区、青海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和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其实，三江源也应是四江源地区，或是青藏高原的江河源地区。怒江的源头，距离澜沧江源头不过400公里距离。

这里，是地球上最神秘也最丰富的荒原地区，区别于北部极地荒原，这里纬度更偏南。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大概是让这里出现在现代地理科学中，让世界了解到这里的人。当然，历史上的唐蕃古道、玄奘、文成公主等等，留下了人类文明探索史上穿越这片广袤荒原的痕迹。

“巴颜喀喇山脉南及黄河流域之部藏族住黑帐房，冈天削，即巴颜喀喇山脉中的昆仑山口。此山脉之西段，并不高峻。陈渠珍此时尚在金沙江流域以南的玉树草原西部。辽阔，寒而乏草。”藏学家任乃强评注《艽野尘梦》的说法，是近代地理对三江源的一个认知。

陈渠珍在100年前，自拉萨东回内地，官兵115名取道羌塘草原，就是走的今天青藏公路以东的三江源无人区腹地，最终半年后，全队仅7人生还回内地西宁，绝大多数的人死于三江源地区。现代知名探险家杨柳松在《北方的空地》一书中的穿越路线，更多是阿里的羌塘、可可西里这一地带。陈渠珍，文成公主等，走的则是青藏公路以东。

这是历史的传奇。今天又发生了什么？

何为三江源

2016年，“要搞好中国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中国从政府层面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划定生态保护红线。大三江源地区，是全球气候变化反应最敏感的区域之一，为全球气候变化的启动区，是中国极其重要的生态屏障，地处地球“第三极”青藏高原腹地，是生物多样性保护极优先区，素有“高寒生物自然种质资源库”之称，在人类生态安全中具有无可替代的地位。

那么，三江源到底在哪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打开地图，找到今天行政地理上的三江源国家自然保护区，这里是长江、黄河和澜沧江三条大河的发源地和上游区域。具体位置，则从北纬31°39到36°12，东经89°45到102°23。从传统旅行习惯上来划分，则就是青藏公路以东，柴达木盆地以南，玉树州政府以西，含玉树、果洛、海南、黄南4个藏族自治州的16个县以及格尔木市的唐古拉乡。

三江源，为中国最重要的淡水之源，号称中华水塔。占长江总水量的25%、黄河总水量的49%、澜沧江总水量的15%，“维系着全国乃至亚洲水生态安全命脉”。三江源，这里内外横亘着青藏高原的山岭，阿尼玛卿、昆仑、巴颜喀拉、唐古拉等；这里有星宿海，还有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冰川湿地；这里也有着藏羚羊、雪豹等多种濒危野生动物；这里，有着独特的民族文化。

“海拔多极、地貌多极、景观多极，是名副其实的极地公园和景观区域。像脊椎一样纵贯高原的山脉，如血管一样密布山谷的溪流，冰川雪峰、湖泊与湿地、草原在季节里枯荣，林相随海拔幻变、经幡飘飞、牛羊被野、兔起鹘落……”如此珍贵，如此美丽，但我们人类认识及保护它的步伐或有些姗姗来迟。

在2000年，青海省三江源省级自然保护区建立；2003年，中国国务院批准该保护区晋升为国家级。2013年12月，国务院批准《青海三江源生态保护和建设二期工程规划》，将范围从15.23万平方公里扩大至39.5万平方公里。

从行政管辖的保护发展历史上，前有可可西里申遺成功，三江源自然保护区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两大保护区都隶属青海省。2015年12月，中央审议通过《中国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方案》，2016年3月5日，该方案正式推行。三江源国家公园规划范围，则以三大江河的源头典型代表区域为主架，为 “一园三区”格局，即黄河源、长江源、澜沧江源三园区，面积为12.31万平方公里，占三江源地区面积的31.16%。

最终，为保护管理工作的便利性，中国政府做了第一个国家级的国家公园的体制试点。三江源国家公园于2017年挂牌成立，可可西里、三江源等在其下面设有管理办公室，如长江源园区国家公园可可西里管理处，可可西里等管理做了新的调整。

审视历史，这是中国第一个国家层面的公园。此前，云南、黑龙江等已有基于省级设立的国家公园。政府为此发出声音：“将国家公园建成青藏高原生态保护修复示范区，三江源共建共享、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先行区，青藏高原大自然保护展示和生态文化传承区。”

长江、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澜沧江，从中国出发，流经老挝、缅甸、泰国、柬埔寨和越南，因此出境后的湄公河也是中南半岛的母亲河。怒江也就是萨尔温江，则是缅甸、老挝、泰国的大河。三江源中西部和北部地区多为山原，起伏平缓，地势较为开阔，多沼泽；东南部则是高山峡谷，地形陡峭，相对高差大。个人认为，从天空俯瞰、从广义地理科学讲：三江源地理其实还应包含怒江源头地区。

在地理、探险、文化、人类生态文明、历史等角度，荒原的价值，乃至大三江源无可替代的重要性，是逐渐被人类所认知的。其实，某种程度上，今天的三江源保护或许都来得有点晚了。

守护三江源

“道路！在那片土地上，只有野牦牛、野驴和羚羊踏出来的道路。事实上，路得自己走出来。这里高耸着雄伟的山脉，山顶上覆盖着耀眼的白雪，群山中还有蜿蜒曲折的峡谷。”瑞典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在《横穿喜马拉雅》一书中，谈到百年前的三江源。

2016年，83岁的青藏高原自然科学家夏勒博士，再次踏上大三江源地区。这一次，这位年老但依然强大的科学大师，在近2000公里驾车路上、无法计数的徒步旅程中，仅看到两只雪豹，没看到一只藏羚羊。

因大熊猫、藏羚羊等诸多研究及保护闻名于全球的夏勒说：“我们穿越了许多理想的生境，但是在这个曾给予我许多快乐的栖息地里，这个物种静默地消失，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悲伤。”他是野生动物研究保护领域里的爱因斯坦级人物，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所谓荒原，那片大地及其生物生命群，自在于人类之外，人对于那里只是一个过客，而不能逗留居住。荒原，三江源，有它独立存在的价值，人类栖息于它所创造的河流文明中。我们，能成为它的守护神吗？

美国人认为，荒原是美国的骄傲，是美国人自豪与欧洲精致山林旅游最大的区别。因为美国人自认为懂得尊重自然，保留世界上与人间心中的净土，而非花10欧元搭乘缆车来一趟精致的法国阿尔卑斯山之旅一样快速、便利，但肤浅；加拿大人则不以为然，他们地广人稀，这个国家有很好的生态自然；俄罗斯人则笑而不言，他们拥有濒临北冰洋、远东的最大荒原。

中国呢？羌塘、可可西里、三江源，抑或青藏高原，这是中国人所拥有的地球上最独特、最独一无二的自然资源。

“人口增加及其扩张的人类开发定居、发展着的机械化，霸占和变更美国的所有区域……导致留不下任何土地被保存，导致留不下任何土地被保护保持着自然的原始风貌。为确保这一惨剧不发生，因此国会颁布法令《荒原法》，保护当代美国人乃至未来一代确实拥有不朽的荒原资源。” 国家公园规划、管理是美国人在现代社会的一个杰作。相对来说，这是一种人类存在思考的进步，也是地球自然伦理学的哲学跨越。

进步发展中的中国，有着危机意识，但在现实中，也依然有着很多隐忧。在长江正源的姜根迪如冰川，明显可以看到大片的冰川退缩融化，近30年退化了3公里。

牙哥水电站，则是近年的一个著名事件。这是一个距三江源腹地的通天河烟瘴挂大峡谷很近的中小电站。烟瘴挂大峡谷，是长江上的第一个大峡谷，长江流域生态环境中的一块“飞地”，是长江上游野生动物的一艘“诺亚方舟”。在前几年的争议中，该水电站最终停工。

内陆的农耕文化，对他们栖居的长江黄河源头有无数畅想，今天的现代社会，青藏高原更成为热门中的热门。曾多次出现在金庸武侠精神幻想中的星宿海呢？经过30多年的沧桑变化，其实，黄河源头的星宿海已经逝去了，过去星罗棋布的无数大小湖泊，都已经变成干涸的湖底，好一点的长了青草，但更多的变成荒芜的戈壁。

2008年，笔者曾写过《中国的国家公园在哪里》的文章，在今天，中国国家级的政策终于陆续出台，并开始推行。世界总是在运转中，在进步中。

三江源的历史命运以及现在和未来，都在人类的时代洪流中。荒原的过去因为我们有改变，未来也因为我们有未知。三江源国家公园，其总面积在世界上名列前茅，是地球上海拔最高的巨型国家公园。

未来

中国的国家公园在哪里？三江源国家公园走来了。但我们想知道，中国的国家公园是怎样的？ 三江源国家公园的未来又如何？

就在2018年4月10日，中国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国家公园管理局举行揭牌仪式，中国成立了“自然资源部”。这次，国家级的公文指出：

“按照《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将原国家林业局的职责，原农业部的草原监督管理职责，以及原国土资源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水利部、原农业部、原国家海洋局等部门的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自然遗产、地质公园等管理职责整合，组建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加挂国家公园管理局牌子，由自然资源部管理。主要负责监督管理森林、草原、湿地、荒漠和陆生野生动植物资源开发利用和保护，组织生态保护和修复，开展造林绿化工作，管理国家公园等各类自然保护地，旨在加大生态系统保护力度，统筹森林、草原、湿地、荒漠监督管理，加快建立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体系。”

三江源地区的居民大多数是藏族人，但这里是世界的三江源，这里是中国的荒原。“所有人都在谈气候变化，都在谈三江源保护，都在谈过度放牧，可是，有谁真正关心草原保护？有谁真正关注草原上的牧民？要保护自然，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条路，就是向大自然学习。”三江源的藏人如是说。

看历史，看今天，看未来。三江源是地球的奇迹，它的未来将如何？人类怎样，这个地球便会怎样。三江源的命运，永远伴随着人类的智慧和行为。

三江源区位于青藏高原腹地、青海省南部，为长江、黄河和澜沧江的源头汇水区，总面积36.3万平方公里，约占青海省总面积的50.4%。该区域是长江、黄河、澜沧江三大河流的发源地。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是整个三江源地区生态类型最集中、生态功能最重要、生态体系最完整的区域，是我国海拔最高、面积第二大、高原物种多样性最为集中的超大型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也是中国建立的第一个涵盖多种生态类型的自然保护区群，国家将其定为以高原湿地生态系统为主体功能的自然保护区网络。核心区面积31218平方公里，缓冲区面积39242平方公里，实验区面积81882平方公里，分别占自然保护区总面积的20.5%、25.8%和53.7%。在所有核心区中，主体功能以保护湿地生态系统的核心区分别占核心区个数的42%，面積的54%，其次依次为野生动物、典型森林与灌丛植被。在空间布局上，中西部以野生动物类型为主，东部以森林灌丛类型为主，湿地类型主要区划在源头汇水区和高原湖泊周边。

地图来源>青海省测绘地理信息局 绘图>欧阳羽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