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成赫敏
2018-05-07江山
江山
我的同龄人几乎都是读着哈利·波特的故事長大的。放学路上,我们挥舞着从柳树上折下的嫩枝条,互相喊着“呼神护卫”“除你武器”,做出击剑的动作。在练完二胡回家的途中,我和同行的小男孩一人念一句经典对白,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得前仰后合。每个周六晚上,小区的孩子都要组织一次冒险,在黑暗的角落里寻找黑魔法的踪迹……
那时,我们每个女孩都想做赫敏。
其实一出场,赫敏并不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个人。11岁的她其貌不扬,茶色眼睛,蓬乱长发,拥有一对兔子似的大门牙。她仗着自己的聪明从来得理不饶人,连日后死党哈利和罗恩一开始时都认为她自以为是且爱发号施令。因为父母都是麻瓜,没有纯正的血统,赫敏被打上了具有侮辱性的标签——“泥巴种”。这在某种程度上很像一直带着“外地人”标签的我,那时候这是我迈过不去的一道坎。
我从小跟着父母到远离家乡的地方生活,闭塞的小镇对外地人的接受度始终不高。我总是偷偷跟自己说:“一定要成绩好,这样才能争口气。”内心敏感的我始终为自己的身份拧巴着。
只有每天回家翻开书,魔法世界里那个和我同龄的女孩才能赋予我力量。她聪明勇敢,敢于破坏规则,是少数敢直呼伏地魔名字的人。也只有她,在哈利做出牺牲姿态时会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很佩服你的勇气,哈利,但有时候你也太傻气了,你需要我们。”
那时我最大的渴望就是像赫敏一样,揭掉绑在身上的标签,做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孩。
高二那年,学校举办了一个高考加分项目培训班,没有公开招生,也没有通知到我们班。一些消息传来,大家聚在一起愤愤不平,我头脑一热,揭竿而起,带着一帮小伙伴去和老师讲理。后来,学校答应我们可以进入培训班,而我这个“肇事者”却被老师恨恨地骂了一顿。
横冲直撞的我最后碰了一鼻子灰,不过幸运的是,读大学时,我从闭塞的小镇来到拥挤的城市,“外地人”的标签被越来越多的人流冲淡。
可我又发现,独一无二的目标没那么容易实现。时间好不容易帮我甩脱了“外地人”的标签,最后却有更多的标签早已在我身上贴满。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个被我视为理所当然的想法总会换来一些长辈苦口婆心的劝诫:“女孩子考到北京已经很厉害了,大学毕业了还是回家工作吧!”“女孩子做什么记者,东奔西跑多辛苦。”
每当这些声音响起,我都会想,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告诉我应该怎样做女孩?如果是赫敏,她会怎么选择?四年级时,赫敏组织家养小精灵解放阵线,想要解放那群被奴役而不自知的“低等生物”。五年级时,她找到记者让哈利·波特接受采访时说出伏地魔归来的真相。七年级时,为了不让父母受到黑魔法势力的威胁,她含着泪水抹去父母对她的记忆,然后毅然投入到对抗伏地魔的战斗中……
赫敏没有被重重标签束缚成一个普通的人,因为她始终明白自己要什么、怎样做自己。
于是,我努力做着别人不一定支持而自己想做的事情。
幸运的是,我的父母没有阻止我实现自己的梦想。每次面对我的雄心壮志,他们只是叹口气说:“既然你喜欢,就去做吧。”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变得独一无二,但至少再见到那些大人,不再听他们常挂在嘴边的关于我应该怎么样的话了。
14年,最初的7本哈利·波特小说已经被翻得边角卷起,书页发黄,但我依然没有收到霍格沃茨的来信,没有机会登上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那年夏天,哈利·波特新书出版,我重新遇到19年后长大的赫敏。我这才发现,赫敏已不再是我的偶像,她更像是一个老朋友,我可以微笑着说一句“赫敏,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