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朋友，更是永远

◎郑六岁

1

认识少爷那年，我16岁，读高一。

在一众男生里，少爷并不是最出挑的一个。初见时的他甚至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我却始终记得，在我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那个穿着白T恤、坐得笔直的男孩，身上有一股阳光般好闻的味道。

我喜欢用“干净”这两个字来形容一个人的外貌，少爷就是这个词最好的诠释。所以当我在物理课上，跟昏昏欲睡的同桌讲到少爷的时候，同桌喃喃地说：长得干净？你看谁长得埋汰了？哈哈哈哈……然后，我俩在她猖狂的笑声中，被物理老师请到了走廊。

下课时，物理老师语重心长地跟我俩讲道理，简直比她讲知识点都让人犯困。终于回到教室，同桌一屁股坐在少爷旁边的椅子上，捧着少爷的脸说，快让我看看，到底长啥样算是干净。少爷一头雾水地看着同桌，然后说了一句：大哥，手下留情。

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世界真小，也不得不赞叹，缘分真是奇妙。少爷跟同桌是初中同学，经历若干次分班以及一次择校，两人鬼使神差地一直在一个班，始终坐前后桌。我调侃同桌，你俩这真是孽缘，这么长时间都没擦出火花，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女生？

又是物理课，我的美好青春怕是都浪费在听不懂的物理课上了。同桌是每逢物理课必困，对她来说，物理老师就是一颗巨大的行走的安眠药，用她的话说，物理老师往那儿一站，不用张嘴都让人犯困。所以，又是昏昏欲睡的同桌，说了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长得干净又不是万人迷”就睡了过去。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心底

就已经埋下了对少爷的“蠢蠢欲动”，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着，你喜欢的人就该是他这样干净的男生。

就该是他，就该是他。会是，他吗？

2

因为同桌的缘故，我很自然地跟少爷熟悉起来。

期中考试成绩单发到手里的时候，我兴奋地在前几名里找寻少爷的名字，没有。他排在中间偏上的位置，语文一科就将他的成绩拉低了50分之多。说来惭愧，我除了语文和历史，其他科目都在对我的排名生拉硬拽，以至于我要从后面开始找自己的名字。同桌则是一个具有学霸属性的民间高手，位列班级前五名。

少爷敲了敲我的桌子，说，你看你，咋跟大哥我混的，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说，你咋跟我混的，我语文第一，你倒数第一。少爷看了看站在讲台上跟同学说话的班主任，也就是语文老师，朝她扬了扬下巴，喏，她嫉妒我的才华，怕我分数太高会骄傲。我撇撇嘴，嘟囔着，不与傻瓜论长短。少爷甩给我一句“谁分低，谁傻瓜”，就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我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开始看让人头疼的物理，奈何我怎么和那些公式友好地相处，它们也不肯和我相熟。我缠着同桌给我补课，同桌却有些无奈地说，我都是临场发挥的。

人比人，气死人。没有差距，就没有伤害。同样是一副不学无术的嘴脸，人家就能轻轻松松拿高分，我却只能排倒数。所以我破罐子破摔，干脆不学了。

临近期末，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复习，我却自觉地成了少爷和同桌的“后勤”——带早餐，打午饭，买水送纸巾，甚至替值日。少爷是顶不情愿接受我的这种特殊照顾，他说，你爸妈供你读书不是让你打零工的，何况又没钱拿，付出跟回报不成正比，毫无意义。我说，你俩要是考了并列第一，我说出去，多威风。

班里有个学霸，就称她为“傲娇”吧，对，就是那种傲娇得恨不得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人。那天轮到“傲娇”值日，她把书包往我课桌上一放，正在梦里跟少爷散步的我被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她说，我看你整天闲得很，又爱伺候人，不如帮我把教室打扫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啊！还未等我开口，少爷就将书包扔到了我的桌子上，说，你谁啊，真当自己是小公主了？我当时感动得差点想冲过去拥抱他，一个平日里不肯跟不熟悉的人讲一句话，一副温和无害模样的少年，为了我，竟浑身戾气，酷哦！

3

文理分科的时候，我一直在犹豫。少爷说，选文，你选理基本是废了。我欲言又止，他就是这样一个理性至上的男生，在他眼里，任何事情都可以经过分析，然后找到最有利的那条出路，很显然，感情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走的那天，在饰品店选了一对情侣项链，是两只沙漏，蓝色的给了少爷，粉色的留给了自己。后来我跟少爷说，你肯定不知道那项链是一对的。少爷说，我知道，但是我不收下，你肯定走得不甘愿。

其实，即便他收下了，我走得也不够甘愿。我最好的同桌和我最喜欢的少年，都留在了理科班，接下来的日子，将是两栋楼的距离，然后可能是几座城市的距离。同桌说，你就是天生学文的料。是的，文理分科后，我的成绩大幅提升，基本稳定在中上游。

高二那年我过生日，少爷送给我一个沙漏，蓝色的玻璃粉色的沙。圣诞节的时候，得知我在写小说，少爷跑到书店买了一整套饶雪漫的小说送我，买过之后才想起来问我有没有看过，我说，当然看过。他又跑去书店换成了夏七夕的书。

高三那年我过生日，少爷牵着女朋友的手，提着好几袋零食，来班里找我，他脸上的幸福显而易见。圣诞节的时候，得知我没有回家，少爷买了好多果冻和棒棒糖，带我去网吧打了一天的游戏，我说，你不用陪女朋友吗？少爷挠挠头说，她说高三不让我来网吧打游戏，我跟她讲在家复习。

你相信男女生之间有纯粹的友谊吗？我信。因为少爷之于我，就是纯粹的友谊啊。

4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我考了一个非常平常的成绩，勉强在省内报了个二本。

在考试之前，我无数次地跟少爷和同桌唠叨，真希望我们能在同一座城市，一块钱公交就可以见面的那种。他们并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就像少爷说的，承诺没用，得有行动。

我偷偷地去跟少爷的姐姐打听，听说少爷并没有考出平时的成绩，有些失利但还算过得去。我在电脑屏幕这边一遍又一遍地拜托他姐姐，一定要好好安慰他。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笑，那可是他的亲姐姐，可不是比我要关心他一百倍，一千倍。

然后，我们收到的通知书出自同一座城市，不过，要两块钱轻轨加一块钱公交才可以见到。同桌也在这座城市，不过她的学校更有名气，环境也更让人羡慕。

开学之后不久，少爷被分手了，原因不详。我给他留言：请还我一个快乐的少爷。他回：好。然后，他就真的像从前一样，插科打诨，玩笑逗哏。

一次，我在上万恶的大学英语，少爷打来电话，说是在我们学校门口，叫我出去玩。我大学的第一次逃课，跟少爷，还有他姐姐，玩了一下午，吃了一顿饭。

我的室友都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哪怕我再三解释我们只是好朋友，她们仍不以为意。可只有我心里清楚，少爷忘不掉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而我不愿，失去一个一生难得的挚友。

每到月底，我就缺钱。因为钱的问题，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大半夜给少爷发消息，我说，为什么都不理解我，为什么都不考虑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为什么。然后，少爷的电话打了进来。我挂断，在微信上跟他说，熄灯了。他发语音过来，很生气的样子，他说，你接电话。在被我挂掉了十几个电话之后，他的语音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他说，我也熄灯了，你难道不知道有楼道这个东西吗。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你不是小孩子了。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当我跟他说明原委，他直接给我转了五百块钱，然后说了句“睡觉”，就晚安了。就如他所说，承诺没用，得有行动。他带给我的安全感，就是我一句需要，他就说好。

爱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是乍见之欢，也是久处不厌。不只是朋友，更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