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是一场小概率事故
2018-05-07燕子坞主人
□ 燕子坞主人
我的中学时光,已是20世纪90年代的陈年往事。
那是一所纯洁得像修道院的名校,学生都很乖,社交网络还没有普及,打电话到异性同学家,不是被对方父亲的雄壮嗓音吓得肝儿颤,就是被对方母亲一番盘问,哑口无言。那时的女生普遍患有“爱情恐惧症”,主要症状是一旦有男生跳出来表白,转头立刻报告老师。那时的男生普遍患有“爱情痴呆症”,即使心里藏着一团火,表面上也波澜不惊……因此,校园里一派男女同学相敬如宾的和谐景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初中时,初恋是极小概率的事故。最爆炸性的新闻,也不过是某女生因被老师“调离”原先的男同桌而大哭一场。像我这种木讷的人,顶多在课堂上不时地回头和后排的女生交换一下看法。
到了高中,当初那个经常和我交换看法的女生,开始给我写信。几句话的事,却要麻烦邮递员叔叔在城里绕一圈。信里无非谈一些读书感想,我也投桃报李,回以读书心得。从此你来我往,信里高山流水,见面会心一笑。
高三时她的作文在市里得了奖,用奖金买了一条巧克力,让一个男生给我送来。我接过来转身欲走,那男生叫住我,说巧克力要分他一半,那是她答应的跑腿费。于是我们两个各自啃着半截巧克力回教室上课。前一段时间,我遇见那女生,她告诉我,送巧克力的那天,是2月14号……
中学6年里,我以为恋爱是与我无关的名词,不料一出暗恋,却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汹涌而至。在长达5.99年的时间里,她都是我眼里的浮云,戴着知青式的眼镜,衣服总要扣得顶到下巴,头发乱、皮肤黑,就像《初恋那件小事》电影里那个丑小鸭女孩。她是团支书,平时说话一本正经;我是捣蛋鬼,跟她怄气是我的强项。
高考前一天,全班去看考场。那天,她戴了隐形眼镜,穿了件雪白的T恤,下面是牛仔短裤,一双腿白皙修长……在初夏的阳光里,她就像一只天鹅。她看到我,浅浅一笑,说了句“加油”。我浑然不知自己应了什么,只知道那一瞬间我爱上了她。第二天,我心猿意马上了考场,眼前试卷满是她的模样。结果发挥失常,我只能在本地上所二流大学,而她去了北京。
不记得给她写的第一封信里,短短几行字都说了什么,我能提起笔,已是莫大的勇气。没想到,她却回了满满的三大张,倾诉着独在异乡的孤独,仿佛我是她多年的蓝颜知己。于是三年间,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而真到了寒暑假见面,我和她反而淡淡的,无甚话说,仿佛该说的,都在信里说了。我泡在图书馆里,搜罗了最含蓄的词句,表达着一缕气若游丝的爱意,既希望她明白,又怕她觉察。她则像得了“爱情痴呆”后遗症,懵然没有回应。
一切结束在第三年,结束在她的信里那句“我遇到生命中的他”,结束在那三大本《两地书》的灰烬里……多年后,我才在网上嗫嚅地问她当年的事,她惊诧地说:“我都不知道你喜欢过我!为什么那时不说?”我无语凝噎。
“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藏着一个人。”青春片里可以安排男女主角多年后相遇,各自功成名就,依然君未娶我未嫁。人世间的一切不圆满,都能在电影里花好月圆。可是我们自己呢?是期待这样的好运,还是决心大胆说出心中的爱,将TA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