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暖烘烘的小东西

□ 卑屈的猫格

冬日的第一阵风刮起来的时候，有缜密猫生规划的那种流浪猫，便开始碰瓷求收养了。波波噜则计划得更长远一些，在深秋之际，就明白得给自己找个家，一个衣食无忧有暖气的地方。

总而言之，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遇到波波噜。遇到它的那天，它正躺在食堂门口，露着肚皮对着过往的漂亮姑娘撒娇，可惜，姑娘们不解风情，丝毫没有要带走它的意思。我想到自己刚毕业回国，独居，无业，恰好符合所有养猫死宅的特质，于是俯身想摸摸它的肚皮。它却翻脸不认人，收起了对漂亮妹子的谄媚之色，迅速地将身体扭转过来，表情高冷，扭着屁股走了两步，又转过来昂起头，矜持地蹭了蹭我的裤腿。

好一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猫！我很感动，头脑一热，对它热情地说：“跟我回家吧！”

收养了波波噜之后，没多久冬天就来了。因为尚未供暖，家里也冷得让人跳脚，我总是躲在卧室里开空调取暖。起初波波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挠几爪子门，见没人理它，便悻悻地去别处转悠了。终于有一天，它硬是挤进了我的房间，察觉出温差的它，带着一副“你居然背着我自己吹空调”的愤怒表情，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脸上。

波波噜是警长花色，行为举止却贼眉鼠眼，半分亏都吃不得。空调事件之后，它便时常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害，便一分不让，上来就是一爪子，逼得我连给它倒水，都要从自己的杯子里接了自来水给这位老爷倒上。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被它气得哭了一场。那天我结束了一场疲惫、备受羞辱的面试，顶着冷风走了三公里才回到家中。一进门，我就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猫屎味，等到走进房间，我看到波波噜大模大样地蹲在墙角冷冷地看着我，而房间中央，赫然是一袋未拆封的猫砂，被它撕碎扯开，猫砂撒得到处都是，而一坨猫屎则在猫砂中留下了翻滚的痕迹。

我气急，冲上前试图抓捕它，它灵巧地左避右躲。我终于把它堵在了墙角，它则先下手为强，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性格卑屈如我，禁不住一声吼叫：“你这只铁石心肠的猫！等冬天过完了你就走吧！”说完，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小声抽泣。

终于昏沉着睡着了，感觉有个东西钻进了被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脑袋安稳地枕着我的胳膊。我睁眼，是波波噜，它仍带着冷漠的表情，瞪了我一眼，又将眼神瞥向别处。我气急：“你滚下去！”它歪着头，盯着我的口型，然后踩着我的肩膀爬到了头顶，开始一口一口舔我的头发。我把它薅下来抱进怀里捋顺：“你老实一点。”波波噜暖烘烘的身体好像热水袋，呼噜声又像是念经，我安稳地睡着了，抱着它的小身子。

那天，我在充满猫屎味的房间里梦到波波噜对我说话：“我是个任性的小东西，但只要我还暖融融，呼噜呼噜地叫，你总会原谅我的对吧？”一夜好眠，醒来时看到波波噜压在我的脖子上，好像一条猫皮围巾，屁股却冲着我的脸。见我醒来，它扭头“喵”了一声，纵身一跃跳进了客厅。

冬日的风撞击着玻璃，发出“呜呜”的可怕声音，铅灰色的天空下，远处的高楼大厦好像怪兽。我缩手缩脚地爬去铲屎。“这个冬天很长很长，是吗，波波噜？”“喵！”“你春天会走吗，波波噜？”“喵！”算了，你这个暖烘烘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