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昔日棋盘街

王珍

朋友，你知道北京原来有个地界儿叫棋盘街吗？1949年以后出生的人估计知道的不多。1949年初，棋盘街两侧丈余高的褐红色的高墙拆掉改为了广场，也就是现在的天安门广场。

昔日棋盘街的具体位置，就在天安门金水桥南，隔过长安街再往南，前门箭楼以北的一片地方。东西各有侧路，连接着东西的城门洞。中间两侧是丈余高的高墙。两墙中间地带，则是由五行八作的各界人自发形成的利伯维尔场。

解放前的棋盘街是个杂八地，有小天桥之称。商贩云集，兜售各种良莠不齐的日用百货，还有从大宅门流出的真假古玩。这里还有说书的、唱小戏的、练杂耍的、拉硬功卖大力丸的、黄雀叼簽算卦的、相面的，还有用板砖擂打光着的前胸，用沙哑的嗓子喊着“老爷、太太，行行好吧”的乞讨者。

那时，我家住在西城武定侯胡同，在北平东站上班，每日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必经棋盘街。下了夜班，如果时间比较充裕，我就逛逛棋盘街，目睹了人间各色的悲喜剧，至今仍在脑际而挥之不去。

1900年的棋盘街

1940年正阳门内棋盘街西交民巷路口

解放前，从前门火车站顶部向正北俯瞰正阳门、大清门、棋盘街

天桥有三兄弟叫飞飞飞，以练单杠谋生。他们隔三岔五地来这里表演，他们在单杠上上下翻飞，拿手的单臂大回环，博得了观众的喝彩。

那时有个相面人叫牛乐天，四五十岁，头戴礼帽，身穿白色丝绸裤褂，外罩浅古铜色绸子大褂，鼻子上架一副金丝眼镜，自称大学毕业，懂得周易，相面如神，常去大宅门为阔太太和大家闺秀相面。他善于察颜观色，投其所好，看人下菜碟，不少人甘愿掏钱相面，破财免灾。解放后，牛乐天曾在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现身说法，自我揭露坦白，如何利用封建迷信，骗取百姓钱财。

我最喜欢的是民间口技艺人“汤瞎子”表演的口技。我每每来到他的场子前，把车一支，蹲在他面前，近距离看他表演。他模仿各种虫鸟鸣叫、市间叫卖、车辆行驶，以及各种动物吼叫、行走、奔跑的各种声响。另外，他说的单口相声、小笑话，引人入胜，不时引起观众阵阵笑声。

人们叫他“汤瞎子”，其实他不瞎，只是眼圈经常红肿，得不时地用手绢擦眼睛。他的艺名也就由此而来。他学的世间各种声响，惟妙惟肖，尤其学蛐蛐掐架更是一绝。先是蛐蛐在掐架前的叫阵，“嘟嘟，嘟嘟”，以后两个蛐蛐进入战斗，双方连续磨翅，发出长声的嘟嘟嘟声。战斗结束，胜者得意地发出“嘟、嘟、嘟，嘟、嘟、嘟”的声音。听他表演这段时，我就想起儿时斗蛐蛐的有趣情景。

“汤瞎子”表演完口技后，会拿出一个小布口袋，里边装的是白细砂。他手抓一把白砂，在地上撒出各种字谜，口中还唱着太平歌词。这就是侯宝林大师说的白砂写字吧。

他一边撒，一边说着笑话。我至今记得他说过的“黄半仙的故事”。他说，从前有一个算命的叫黄半仙，他利用测字、拆字，骗取百姓钱财。有一天，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太太来到他的摊前，说：先生，我昨天一早喂鸡，突然发现我手上戴的金戒指不见了，到处找也没找到，不知丢到哪儿去了。求先生给算一算……黄半仙接着老太太的话说，您先别急，先抓个纸卷，我给您破解。老太太抓了一个纸卷，打开一看是个酉字。黄半仙煞有介事地说，老太太，您的金戒指有希望了。您看，酉字即是鸡呀！申猴酉鸡嘛。您的金戒指让老母鸡吃了。酉字是西字中间加一横，那一横就是金戒指。西，就是西墙根，老母鸡就卧在西墙根，赶紧回家捉来！老太太听黄半仙说得头头是道，不得不信，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家。正好西墙根有一只老母鸡卧在那里，一把抓住，赶回黄半仙摊前。黄半仙说，母鸡就算卦奉吧，不要再给卦钱了。说着，手起刀落把老母鸡给宰了。剥开鸡嗉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金戒指。黄半仙眯缝着双眼，手打无量说，您丢的戒指时间太长了，不是老母鸡给拉出去了，就是化了，您自当破财免灾吧！得，老太太的金戒指没找回来，倒赔了一只老母鸡。

解放后，“汤瞎子”幸运地被选为中国民间艺术团成员，到苏联及东欧各国表演口技，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儿。

1949年棋盘街消失了，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天安门广场。

（编辑·宋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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