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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命命鸟》与缅甸婚恋文化的背离与承继

2018-05-03张秋琳HTAYHTAYMYINT

枣庄学院学报 2018年3期
关键词:许地山生肖缅甸

张秋琳(HTAY HTAY MYINT)

(北京语言大学 人文学院,北京 100083)

许地山在作品中常常喜欢表现东南亚地区奇异的自然风光和独特的民俗宗教,对华文文学中东南亚题材的创作领域有过深刻的影响。虽然短暂的一生中留下了数量还算庞大的诗歌、散文和小说, 他的作品所受到的外界注意却相对较少,但是每个文本都有其不同层面的文学价值和人生启示。许地山惯常采用在对异域风情的描绘中抒发自己的宗教基础上的人生观的手法。

许地山是基督徒,可是在《命命鸟》这篇小说中却是用佛家的世界观来看世界的,而且体现出了他对佛教亦有深入而独到的研究。小说借以表现佛教与缅族生活的密切关系,展现出了缅甸的传统文化习俗深受佛教影响的特征及其对于人生的深刻影响。

基于缅甸佛教文化传统中对于爱情与生死的态度,与《命命鸟》中所体现出来的佛教背景下对于爱情与生死的态度的不同,通过进行更加深入人物内心的探讨,来解读小说中所表现出的与缅甸实际不同的状况,尤其是人物命运的最终选择这一看来与缅甸文化所应有的选择迥异的部分内在上与缅甸佛教文化的承继。

一、佛教婚姻文化

佛教思想深刻地影响着缅甸人生活中最重要的大事,就是婚丧嫁娶和生育繁衍,并且除了对于缅甸佛教氛围的体现,婚姻文化还是《命命鸟》中借以思考人生困境的一个重要途径。如果想了解缅甸婚姻文化,必然要了解缅甸生肖算法和取名规则与禁忌。婚姻带来生育,而人一生下来,第一件就要面临取名的问题,在缅甸的宗教文化中,取名又与生肖是紧密相关的。缅甸有8种属相:“礼拜一属虎、礼拜二属狮、礼拜三上午属象、礼拜三下午属无牙象、礼拜四属鼠、礼拜五属天竺鼠、礼拜六属龙、礼拜天属妙翅鸟”。“Damma Thawka Innwa Yarzar” 是古代文人遗留的俗话:星期六出生与星期四出生的人("r®m)、星期五出生与星期一出生的人(aomu)、星期日出生与星期三上午出生的人(tif;0)、星期三下午出生与星期二出生的人(&mZm),都是不能结婚的。如果结婚的话,夫妻俩的生活就不会幸福。不仅生肖,取名也是根据生于周几。缅甸人只有名字而没姓氏,并且取名字的方式也比较特别。出生在周几就选对应的字母拼成的字作为名字第一个字,其余的字按规定和讲究命名。比如说:按缅甸的命名法,周四生的人名字前一般Pa,Pha,Ba,Ma。

下面是代表生肖的名单:

DayLetterMondayu(Ka),c(Kha),∗(GaNge),C(GaGyi),i(Nga)Tuesdayp(Sa),q(Sa),Z(Za),ps(Za-Myin:-hswe),n(Nya)WednesdayMorningv(La),0(wo)WednesdayEvening(Rahu),(Ya),&(Ra)Thursdayy(Pa),z(Pha),A(Ba),b(BaKone),r(Ma)Fridayo(Tha),[(Ha)Saturdayw(Ta),x(Tha),'(Da),"(Da),e(Na)Sundayt(a),O(u)

所以容易猜出来敏明(缅文叫Myint Myint)是星期四出生的。一般为了使得性别、年龄、身份和地位能够一目了然,人们称呼的时候会在名字的前边再加上一个冠词。通常是成年男性要在名字的前面加上“U”,而成年女性要在名字的前面加上“Daw”,年纪较轻的男子名字前则加上“Ko”或者“Mg”,年纪较轻的女性名字前则要加“Ma”。但如果是男老师或医生的话,则要变称为“塞耶”(“SaYar”,意为教师和医生)。而在英国殖民统治的时期,缅甸的民族英雄们又给自己的名字加入了下面这些词——“德钦”(“Thakin”意为主人)、“波”(“Bo”,意为军官)、“耶波”(YeBo,意为同志)等。从严格的起名风俗上就可以看出缅甸是很看重这些传统文化的,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敏明和加陵的在一起会那么受到反对了。

婚姻禁忌也是缅甸婚姻文化中最重要的传统之一。在大部分人的眼中,出生之后,下一件最大的事情就是婚姻了,并且大部分宗教关于婚姻问题都有很多讨论,缅甸的小乘佛教也不例外,从婚姻文化中可以窥见这一文化的要义。而《命命鸟》的主人公加陵说:“照缅甸的风俗,子女的婚嫁本没有要求父母同意的必要。”这句话是不符合缅甸当地实际情况的。缅甸人对佛、法、僧侣、父母、师长十分尊敬和崇拜。所以缅甸子女的婚嫁,如果父母不同意他们就不能结婚,但是男女青年可以自由恋爱。从寸雪涛的《缅甸传统习俗研究》中就能看到缅甸婚姻习俗的六个规定:“第一,新郎的身体要健康。第二,新娘如果不是寡妇需年满十八岁,还需要父母的同意。第三,新郎和新娘彼此愿意白头到老,还要遵循一夫一妻制度。第四,新郎和新娘都必须是精神正常的人。第五,新娘没有其他的婚姻约束。第六,没有举行结婚典礼的话,要有证据证明他们俩是夫妻。”如果不需要父母同意的话最后他们俩也就无须走入水里了。

缅甸对于婚姻看得很重,如果不是因为西方思想的传入,思想还会更加严格保守,即便是在当时社会思想环境已经相对宽松的情况下,没有父母的同意婚姻也是不被祝福的。敏明和加陵当时可以不顾父母的意见而坚持在一起,但是他们不愿意违逆父母所以被迫分开了,这是多少年的文化积淀和宗教精神才使得他们做出了分开的选择。缅甸的佛经里提到人有两种爱,“性爱/男女之爱和超越之爱/普泛之爱”①,另一位宗教学家补充说,“一种爱是不可控制的,而另一种爱是可以控制的。”②其中男女之爱是不可控制的,一旦燃烧起来,可以使人拥有飞蛾扑火的勇气,就像缅甸有一首很有名的爱情诗中所说的,“爱情啊爱情,越是投入其中,越是渴望得热切,想要爱得更加深刻,譬如饮海水,试图缓解口中的干渴,却是愈饮愈渴。”③而另外一种可控的普泛之爱则是于人有益的。与之类似的,弗洛姆也曾经在《爱的艺术》里将爱做过分类,与佛经里不同的是,他将爱分为三类,情爱即男女之爱仍是一类,而第二种爱又细化为两类,母爱即亲人之爱,以及博爱。爱最终应该是从不可控制的状态升华到可以控制的状态的。因为在男女之爱中,“眼睛是爱的开始”④,这在小说也是有所体现的,最明显的就是加陵回来之后,作者用了很多“瞧”字,比如加陵瞧着敏明的房间,敏明要舞给加陵瞧。这也从一个侧面体现出了情爱从一开始就是视觉化的,而视觉是有侵略性的,所以情爱带有不可估量的后果。因而最终应该转向理性。敏明的爱情还是处在不可控制的状态,为了爱,敏明会义无反顾,但是还没有懂得爱。当然以她的年纪和阅历,这也是正常的,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爱情升华到可以控制的状态时就走向了死亡,这也尤其体现了视觉化的爱情的不可估量的后果。

二、《命命鸟》中的缅甸佛教婚姻文化

由于对婚姻爱情的格外重视,往往反而产生很多与之有关的条条框框,缅甸也有很多在现在看来被称为迷信的一些传统说法,最有代表性的比如关于生肖的搭配禁忌,“敏明姑娘必不至于嫁他。因为他们一个是属蛇,一个是属鼠的(缅甸的生肖是算日的,礼拜四生的属鼠,礼拜六生的属蛇)”。这也是成了敏明和加陵之间的拦阻。但在缅甸的书中有记载“礼拜六生的是属龙的”⑤,不是蛇。宋志说:“你说的虽然有理,但现在生肖相克的话,好些人都不注重了。”当宋志在这样说的时候,至少证明他还是非常注重这一点的,而生肖的问题也的确成为了他反对加陵和敏明在一起的最重要的原因。“自从敏明回来,加陵没有一天不来找她。近日觉得敏明的精神异常,以为自己没有向她求婚,所以不高兴。加陵觉得他自己有好些难解决的问题,不能不对敏明说。第一,是他父亲愿意他去当和尚;第二,纵使准他娶妻,敏明的生肖和他不对,顽固的父亲未必承认。现在瞧见敏明这样,不由得不把衷情吐露出来。”从加陵的想法中就可以看出来,敏明与加陵之所以不能在一起,生肖其实只是一个方面,他们家里的反对更多的是来自其他方面,比如宗教文化有着远比生肖更重要的影响,所以这里关于生肖的失误其实倒也无关大局。但是了解这一文化背景,对于理解《命命鸟》之中的很多问题仍然都是非常重要的。

小说中有多处对于结局的暗示,都是以类似这样一种形式出现的,就像“她忙要俯身去捡时,那宝石已经掉在地上”这个句子表示在未来将会发生一件独特的事情。因为缅甸人相信,比如家里的水锅、向佛供奉用的花瓶自然地破碎了就知道家里快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了,另外,类似的还有梦中父母看到自己的牙齿自然掉下来的话他们的儿女正在发生不好的事。所以宝石掉在地上也是对于结局的一种预示。另外,小说中还提到了一种叫做蛊师的人,印度支那间有一种人叫做蛊师,专用符咒替人家制造命运。有时叫没有爱情的男女,忽然发生爱情;有时将如胶似漆的夫妻化为仇敌。操这种职业的人以暹罗的僧侣最多,且最受人信仰。缅甸人操这种职业的也不少。这种人所做的是一些旁门左道的事情,类似的邪术本来应该是佛教所不允许的,但是,作为一种比佛教更先传入的文化,它又的确拥有无可替代的地位与受众,“在缅甸,90%的人既信仰小乘佛教又信仰传统的神灵。”⑥而这传统的神灵中就包括蛊师。因此,缅甸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也会求助于占卜师(也就是算命先生)或者蛊师。这也就是为什么敏明的父亲宋志作为小乘佛教的信徒而选择请蛊师来离间敏明和加陵之间的爱情了。这样做看起来不符合他所受到的文化熏陶,其实却是有深深的文化根源的。因为缅甸有这样的历史传统:

“如果家里有病人,他的亲人往往会选择去向占卜师寻求帮助,询问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者有什么东西是应该丢掉的,也有的会去向传统的神参拜祈福。”⑦

不但是遇到急难的事情时,甚至在佛教的一些仪式中也渗透了这种传统文化,比如人们不仅会求算某天是否适合洗头,甚至会求算某天是否适合布施,这样这种文化传统也深深地融入了佛教文化之中,同样成为了敏明和加陵之间的爱情的大背景,在对于他们宗教环境下的爱情观的探讨中占有了举足轻重的分量。

虽然对于这些婚姻文化的态度不十分认同,但毋庸置疑许地山的小说创作是以爱情题材为起始的。他曾说过:

“我自信我是有情人,虽不能知道爱情的神秘,却愿多多的描写爱情生活。我立愿尽此生,能写一篇爱情生活,便写一篇,能写十篇,便写十篇,能写百、千、亿、万篇便写百、千、亿、万篇。立这志愿,为的是安慰一般互相误解,不明白的人。”⑧

许地山在文学创作中以宗教文化思想来切入现实人生的思考所达到的哲学深度,厌世、出世的情绪占有相当的分量,作者善于以爱情悲剧来反映人生的苦。

从悲剧或爱的角度来入手会更加切近作者的意图,但是又很难确认它能不能算悲剧。因为根据路文彬的《悲剧与苦戏》,悲剧是对于命运的一种作为反抗的服从。这个小说里的命命鸟作为一种宗教的意象可以看作是命运的象征,那么,敏明看到了那样一种命运,就是此岸的繁华表象下的众生态,感觉到唯有彼岸的静默才是自己的归宿,“我们可以迷失,但目标却不会像我们一样迷失。”“活着必有活着的方向,但并不一定日日都有活着的明确方向。”敏明在梦中看到了命命鸟,她感觉到自己的目标应该是在真正的命命鸟那一边,而不是在现实的此岸中,所以选择了弃世,这样算是以“认命”的姿态在对抗了。而加陵,只是跟从她去,并不是认同她弃世的想法,那么也算是以服从的形式在反抗了。只不过敏明反抗的是命运,加陵反抗的是敏明。但是他们的弃世,却不是给人以生命的热情与力量,我们从中得到的仍然是一种厌弃红尘的感受。这样看,又并没有那种崇高的壮美感,悲剧应该是有崇高感的,但是在这个小说里没有体现出反抗的意识。还有关于时间的问题,这篇小说之中是有一点时间意识的。既然人是在时间之中的,时间不属于人,而时间是永恒不变的存在,是人在时间之中渐渐消磨自己,那么当敏明和加陵选择了终结自己的时候,因为人是不能够逃出时间之外的,所以也就是他们可以算作化入了时间的永恒之中了。这样从时间和宿命的角度来看,这部小说还是有悲剧意识的。而苦戏实质上是乐观主义的反映,而这个小说却又是悲观的,所以很难说它是一个悲剧,也不是苦戏,它反映出的只是一种虚无的思想。而这样的处理其实是不符合宗教教义的。

这部小说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联想,加陵和敏明之间有一点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和林黛玉,都是一个敏感多疑,一个愿意追随。那么他们之间的爱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是爱呢?他们跟那些世俗男女都不一样,他们才是真正的命命鸟。可是他们又似乎不太懂得应该怎么样去爱对方,这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学会爱。“人类的真正的爱情是一种复杂的精神生活,主要由伦理的、心理的和美感的三方面精神因素所构成。”⑨心理上的默契是必要条件,而加陵和敏明之间的爱虽然没有世俗的杂质,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心灵上显然又是不够相通的,敏明想的心事并不能告诉加陵,而加陵想的又完全是另外的事情,所以他们之间的爱其实在尘世就很难走下去了,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在一切变得不再那么美好之前终结。佛教思想中虽然并没有恋爱观,但是敏明的爱情是同佛教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她的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因为爱情的自杀就是发生在梦见瑞大光塔之后,或者也可以说,她之所以会自杀,看起来正是因为对于佛教和对于爱情的较高的悟性,所以她的恋爱是可以见出一些佛教思想的影响的。只不过,作者在这里对于佛教的思想的理解看起来有些偏差,才会让敏明选择了自杀,因而事实上违背了佛教的教义。

许地山认为“爱只是感觉,而生活是实质的”。有信仰的人一般更加懂得爱,敏明的信仰是真的,她对于加陵的爱也是真的,但是她却选择了和加陵一起自杀。很明显,敏明正是因为信仰得很虔诚,所以她的爱也是来自于灵魂的,她鄙弃着尘俗的爱,只向往纯粹的灵魂之爱。但是她忘了,人的此在除了灵魂,更加离不开身体的在场,肉体越是遭到鄙弃,就越是显得沉重,而最终只能成为灵魂的束缚。因此敏明感觉到灵魂越来越受到窒息,如果不能挣脱肉体的困锁,就无以继续存在。她只能解开肉体的困锁,释放出灵魂,而除了离开此岸,到达彼岸,她已经别无选择。往往性感是属于身体的,而死感属于灵魂,当敏明过于排斥身体而只推崇灵魂的时候,事实上她是放弃了性感,而追求死感。可是虽然自己的身体永远没有机会感觉到自己的死感,但是灵魂却并不一定要排除性感,性感是可以帮助一个人达到死感的更好的途径,而不是一定要通过身体的死亡来达到灵魂对于死感的获得。当然灵魂的性感最终还是要落到身体的性感上,但此时的身体便得到了升华,可以与灵魂安然并存了。因此在此在之中,身体与灵魂占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不应该受到灵魂的挤抑,反而灵魂越是挤抑身体,就会被身体束缚得越紧,只有释放了身体,才能够释放出灵魂。

而宗教告诉人的正是如何坦然面对肉体的必然存在,从而使肉体与灵魂相安无事,既不至于堕落,也不至于陷入生存的悖论。敏明走到了不死则无以生的地步,并不是宗教所要引导的效果。

许地山本人对于宗教学很有研究,曾写过《道教史》等研究著作,以他宗教方面的造诣,并不容易犯这种错误,因而这一处理是故意的解释也说得通,问题就在于他究竟为什么要故意做这样的处理了。可以看出,爱情是许地山一直在思考的一个主题,他很多作品的主题都可以说是宗教文学或者人的文学,即使是宗教问题,要思考的也是人的问题,而更加容易反映人性的角度是爱情,显然许地山是从宗教与爱情的双重角度来思考人生的,所以当他的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宗教思想看起来不太符合其教义时,要理解许地山作品具体想要表达的思想,从他小说中的爱情观来理解是更可以接近他的思想深处的。

《命命鸟》中加陵的求死只是为了追随爱情,追随自己的一种感觉,他没有宗教的困惑,也没有觉得肉体的过于沉重。可以说,他是天然地处在一种宗教所要追求的境界之中,灵魂是纯粹的,是被看重的,但是肉体并不会成为束缚。可是他也选择了自杀,敏明的自杀如果是因为清楚自己想不清楚的问题,那么他的自杀则是因为不清楚自己其实已经清楚了相关的问题。

爱情让敏明在还没有真正明白大乘佛教的时候,产生了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之间的摇摆,而“走火入魔”以自杀来解决了问题,也是爱情让加陵在根本不明白敏明为何自杀的情况下并不劝阻,反而是果断地跟着自杀。那么爱究竟是善的还是恶的?如果难以抵制的诱惑就是恶的话,那么爱似乎也并非不能说是恶的,但爱又是帮助人走向真理走向世界本质的,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才会成为不能抵制的诱惑,那么这一诱惑本身又是善的。“即便痛苦是恶,然而这恶却由于真转化为善”⑩。只是如果是善的,又为什么会导致了敏明和加陵的自杀呢?

敏明凡事认真而虔诚的性格使得她对于佛学有着自觉的学习意识,但她的悟性还不足以撑持她的学习,所以她试图学习的超越了她可以学习的,结果她迷乱了,走了错误的路。加陵的性情则比较随意,对于自己不十分关切的事物,无论它在周围人的眼中多么重要也不能影响到他,而他在乎的事情则可以超越一切世俗之见,这导致了他跟敏明相反,对于佛学并没有特别的学习欲望,只是身处这样的文化环境,其实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爱情,可他偏偏有着比敏明更高的悟性,已经能较好地面对身体和灵魂的在体性矛盾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所以没有及时了解敏明的困惑,从而开解敏明的痛苦。

其实《命命鸟》中没有人做错什么,可是结局就错了。加陵和敏明对于自己的不了解,导致了他们佛学向往和佛学悟性的交错。

相爱的人并不总是更容易互相伤害,爱情之中不应该有伤害,至少,排除了不可抗力因素之后,应该排除伤害。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开始产生的一瞬间,就意味着风险开始产生了,如果承担不起这一份风险,也就没有能力去爱。信仰可以产生希望,希望产生爱,敏明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为什么却反而没有希望呢,没有希望让她否认了爱存在的可能。如果说小说中主人公的选择体现的是作者的选择,那他们就不会投入湖水了,因为要让更多人觉得这个选择正确,做出选择的人必得得到大家所认为是善的结果,可他们不是被期待的结局,如果对爱的纯粹性的追求带来的却是虚无主义的结局,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来影响其他人。爱最终必然要由理想的走向现实的爱,如果经不起柴米油盐的考验,也就不值得为之付出生命,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爱情一定可以在现实面前依然保有其内在的纯粹性。所以敏明的自杀可以说是一种无谓的浪费生命,并不能证明爱情纯属灵魂的一面,也不能为了她所忽然以为悟到了的大乘佛教而殉道,相反,这还体现出了她内心里其实对于爱情的不确定,所以不敢面对,她怕自己和加陵最终也会变成其他那些男女,否则如果她可以笃定自己真的是命命鸟,就应该给其他人做出榜样,让世人知道究竟什么样的才是爱情,而不是选择逃避。在那种文化环境下,也许爱情注定要让位给家庭的压力,面对这个难题,一面是她的亲爸爸,另一面是她爱的人,左右为难,大部分人都会不知如何是好,更不要说主人公敏明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所以敏明选择了投水自杀。鲁迅的小说《伤逝》中的主人公涓生和子君也是跟敏明和加陵一样的封建社会制度下的一对情人,他们俩跟敏明和加陵一样互相爱着,但这两对情人在面对来自家庭、社会所带来的压力时,选择的“反抗”方式却大相径庭,敏明和加陵选择做极乐世界的命命鸟,涓生对子君的爱意却日渐消逝,最终劳燕分飞,子君在无爱的世间绝望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从此阴阳相隔,留下涓生在世间追悔莫及。所以爱对每一个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爱要么牺牲,要么坚持,要么放弃。看起来敏明和子君都选择了自杀,但这其中又是截然相反的选择,子君是在婚姻生活中眼睁睁地看着爱情消逝了,而敏明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共同步入婚姻,敏明的自杀更具有形而上的意义,而子君的自杀更倾向于控诉。

但是,爱与婚姻之间其实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所以敏明和加陵并不一定要结婚才能保住爱情,不结婚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爱情,虽然只能默默守望,但是这样反而更加可以证明他们之间的爱是不受外物主宰的。然而他们其实并不满足于此,当他们想要相守时,痛苦便出现了,《八大人觉经》中说:

“第二觉知: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第二件应当明了的事情是:欲望太多,常常会给自己带来痛苦,我们之所以有生死烦苦,都是由于贪欲引起的;如果我们能够减少这些欲望,身心就会轻松快乐了。”

从一开始就无所求,才不会因为必然要失去而难过。想跟爱的人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感情,但不可得而强求时就会成为一种贪欲,产生种种苦恼了。

许地山对于爱情的思考也是带有宗教色彩的,茅盾在《落华生论》中说:“他的作品中主人公的思想多少和宗教有点关系,”因而要理解他对于爱情的解读,也是不能离开宗教观点的。有些人所谓的信仰一种宗教,其实只是表象,不是出于对这种宗教思想的了解与认同,而只是为了在痛苦时可以有所慰藉,或者说,在苦难中寻求一处虚无的庇护之所,只要回到现实,一切还是照旧,苦痛并不会有任何改变。而敏明是真正有信仰的人,所以他们并不需要借助信仰来逃避,不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会难受是肯定的,但对他们来说,不至于靠死才能解脱。

真正有信仰的人,不是不加考虑地去服从,而是调动了灵魂的参与,再落于实践,从而完成对于他自己和对于世界都是善的事情,而非失去自我地奉献世界和损害世界的所谓自我。信仰不是教人死板地遵从一种指令,而是帮助一个人成为自己,敏明还没有真正地领悟到这一点,否则她就可以更从容地面对一切了。只要能够真正面对自己,人就不至于绝望,而在一个人不愿意放下欲望,非要得到满足的时候,就会感到绝望。一个人追求的东西越多,所受到的影响因素也就越多,因而更难感受到自由。即使这些愿望都实现了,还是不免想要更多,就会再一次失去自由。以这样一种思想反观爱情的话,便不会因为不能跟自己爱的人结婚或跟自己不爱的人结了婚而求死了,因为人生本来如此,在许地山后来的小说《商人妇》中对此就坦然了很多,“我和阿户耶虽无夫妻底情,却免不了有夫妻底事。”对于命运的接受,其实恰恰比以死对抗更积极。

三、《命命鸟》与缅甸婚恋文化的差异及其根源

(一)文化差异

小说中有一些因为了解不足导致的问题,显然是由于文化差异。每一个国家的文化都是自成体系的,对一个旅居不久的人来说,要透彻了解另一个国家的文化的确很难,因而文化差异是很多外籍作者遇到的问题。像敏明和加陵因为生肖的冲突而不能在一起,但其实作者弄错了他们的生肖,这是显在的错误,是发生于文化的差异。对于《命命鸟》中与缅甸文化不相符之处最容易使人想到的解释就是文化差异,但其实也不尽然,中缅两国还是有很多相似的文化因素的,比如还是生肖问题,缅甸文化中有某种生肖和某种生肖不能结合的传统,中国文化中也有关于生肖的一些禁忌。因而在谈论文化差异时也不能完全忽略文化的相似性,在《命命鸟》中因为文化背景不同而做出的不同于本土作者的处理中,最重要的是男女主人公因为生肖的问题而不能在一起时,曾经有一句话,“父亲若是不肯,咱们最终的办法就是‘照例逃走’。”其实真正的缅甸人一般会尊重家长的意见,绝少“逃走”,而家长也多半是明理的,并不会真的只因为生肖不合就干涉他们的婚姻,这样一种文化反映到文学影视的作品中就使得缅甸同类题材的小说跟《命命鸟》的处理不一样。由于文学与影视紧密相关,好的影视作品一定有着更直观的文学性,作为讲述故事的手段,影视剧的立场更加鲜明,不妨以影视剧为例来进行比较和论证。但是因为1988年学生运动之后,很多现代时期的资料被禁,难以找到了,所以举几个新世纪对当年电影的翻拍,虽然时代已经发生了变化,但电影还是尊重当时的背景,整体的思路还是可以体现出缅甸现代作家的思想。缅甸很有名的电影Dammar Thawka Innwa Yarzar中的男主角Moe Myint Kyaw就是星期四出生的,而女主角Nandar Hlaing是星期六出生,他们的生肖也不适合,但互相爱着对方,双方父母也同意,所以他们还是不顾一切地结婚了。他们结婚以后果然常常吵架。男主角的爸爸和女主角的妈妈就去问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他们一定要离婚。男主角的奶奶说那两个孩子吵架的原因是他们都不懂得忍耐,不肯互相了解,完全不为对方考虑,而不是生肖的问题,是可以改变的,不能让他们离婚。这一部电影的大部分都是在演男女主角吵架的戏,但是最后女主角怀有身孕了,男主角处处照顾着妻子,他们之间就没有再吵架。这部电影想要传达的主题是不要过于相信“Dammar Thawka Innwa Yarzar”这个俗语,缅甸本土的作者恰恰不相信生肖相冲会影响到男女主人公一生的幸福,很多情侣都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上面产生纠纷的。同样是因为生肖相克带来的问题,《命命鸟》却进行了相反的处理,两个人都没有尝试过会有怎样的可能性就走向了死亡,敏明和加陵的爱本来并不是绝望的爱情,最后走上绝路的原因是敏明很纠结一些小问题,对于内心不够坚持不够信任,受到外物的太多干扰,其实他们的悲剧并不真的是生肖相克导致的必然不幸。这部电影跟《命命鸟》的选择之所以不同,就在于缅甸的佛教文化中事实上有一种对生命的珍惜和对自心的顺从,而许地山作为一个外族人,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他的文化背景也有生肖相克不能在一起的传统,但是却缺少佛教文化对生命的重视,才会做出因为生肖就让两位主角走向灭亡的选择,这是一种文化冲突带来的错误处理。

而在缅甸本土的文学处理中,大部分都会做出类似上一部的选择。比如另一个缅甸电影I Will Tell A Story To Whom Believes,男主角星期一出生,女主角星期五出生,生肖也不合适。女主角的妈妈很相信这样的俗话,而男主角相信所有事情都是“种瓜得瓜”,有因有果的,最后得到什么只会取决于人自身,而不是算命。但女主角很听话,虽然她爱男主角,但她妈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就跟男朋友分手了。最后男主角跟另一个女孩结了婚,还生下一个女儿。其实那个女孩子跟男主角的生肖也不合适,但他们的家庭并没有发生不好的事。这个电影也是想要表达不必遵从俗语或者算命先生等其他人说的话,要遵从自己的意志。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任何生肖在一起都可能快乐也可能痛苦,重要的是男女主角是否相爱,作者恰恰是在挑战关于生肖的婚恋禁忌。《命命鸟》在处理同样的问题时,过度强调了命运的不可违逆,而在真正的缅甸文化中其实是注重人的主观能动性的,许地山只看到了佛教教人隐忍甚至认命,却不知那是在做了最大的努力而仍然不可能有所改变的情况下才会如此,而不是一遇到困难就自寻短见,这是作者对缅甸文化了解不足导致的,因为中国佛教对传统文化的影响与缅甸不同。在这两部缅甸电影中,主人公跟《命命鸟》的敏明和加陵都面临同样的问题,而作者进行了完全不同的处理,男女主角或他们的亲属至少有一个不相信生肖相冲,最后事实也证明不相信是正确的。除了这两部电影,缅甸还有很多探讨类似问题的电影和小说,多数都采取了这样的态度。许地山作为一个侨居作家,对缅甸宗教文化背景下人物可能做出的选择跟真正缅甸当地人不一样。不过,如果单纯将许地山的处理看作是两个国家、两种文化的选择差异,却也不尽然,其实中国的作品中也有男女主角面对相似困惑的,但在当时恋爱自由的大环境下,新派作家大多致力于描写男女青年冲破家庭的重重阻碍坚持跟心上人在一起,充满了积极的抗争,相对保守的作者们虽然会支持三纲五常,不过笔下人物也会安于命运,不做太激烈的抗争,而几十年过去,到了当代的文学影视中也还是很少以死亡逃避命运的选择。比如《花千骨》中的生死劫就是这样的难题,白子画选择了面对,把花千骨留在身边,虽然经历很多波折,最终结局是好的,反而紫熏发现了生死劫的秘密极力拆散他们才导致他们承受了很多苦难。而无垢发现云牙是自己的生死劫后把她赶了出去,最终都灰飞烟灭,所以中国的作品对命运事实上也认为不应该屈从,单就这一点来说,两国的文化并不冲突,而许地山为什么做出另外的选择很值得思考。文化差异说到底是表象,许地山的文化背景中也没有要求人物无条件地顺应天命,所以文化差异本身也是由更深层次的原因造成的。如果许地山的文化背景同缅甸迥然相异,他反而不会出现这个问题,而是尽力站到本土作者的立场上分析,正因为中国文化中也有佛教,也有生肖禁忌,而又跟缅甸不尽相同,才使作者的处理方式落到两者的夹缝中,因而文化差异带来的问题其实恰是建立在文化相似性基础上的。另外在对待女性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许地山受到两种文化的混合影响,不同于中国文化传统的处理,《花千骨》中生死劫都是女子,因为过去男子地位比较高,通常喜欢归罪于女性。《命命鸟》中加陵也是跟着敏明去投湖的,但显然就算敏明也是因为没有想清楚一些问题,但是她在努力厘清自己的思路,而加陵更多的则是一时冲动,所以作者是站在敏明这一边的,没有试图把不幸归罪到敏明身上,相反他对敏明虽然偏离了正确道路但确实在极力探索的精神还是欣赏的,而加陵却是处于一种无意识状态,许地山在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对于女性的态度打破了常规。敏明的投湖是和缅甸本土作家不同的一个选择,不否认这一定程度上是由文化隔阂造成的,只不过许地山一方面对缅甸文化未能完全融入,一方面又对本国文化有了疏离,结果就有些陷入了类似敏明读了《八大人觉经》之后的文化夹缝中去了,也许敏明当时的思想状态也映射了作者自身当时的文化状态。

文化差异造成的差异不可厚非,许地山作品中的错误情有可原,毕竟马失前蹄有时会发生,何况作为异国作者,本身对缅甸文化的了解就受到自己故国文化的影响,因而有些失误是难免的。这些虽然只是一些极易被忽略的细节问题,但是文化的错乱毕竟显示出了作者的积淀有些不足。因为许地山是中国人,在缅甸住过的时间不多,去缅甸时又只有20岁,年轻所以敢于表达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实上作者往往在文化碰撞中无法很好地适应新的环境,而适应新文化的作者则往往华文功底不够突出。

“中国有信仰各种宗教的自由,佛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在中国都有众多信众。”许地山的文化环境中宗教思想比较驳杂,他得以很方便地接触到各种宗教,因而会与以佛教为主的缅甸传统文化有所出入。当然,中国古代也曾一度佛教兴盛,杜牧曾有一句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虽说到了近现代以后,佛教已经渐趋没落,毕竟佛文化的历史积淀很深,因而许地山对此也有比较深入的研究,只是受到了更多其他宗教的影响,所以文化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确实造成了许地山对缅甸文化的一些误读。

总的来说,许地山小说中存在的文化差异,不全然是一种文化语境中的人面对另一陌生文化语境时的困顿迷茫,而是对另一文化语境明明很熟悉却不能准确把握时出现的无力感,也正是这种无力感促使其笔下的敏明和加陵走上了绝路。

(二)时代背景

《命命鸟》的时代背景是解放前的缅甸。许地山在写作这篇小说的近现代时期是一个热心政治的作家,1919年五四运动,《命命鸟》创作于1921年,彼时中国“德先生”和“赛先生”盛行,而解放前缅甸的大背景也在追求民主与科学。就许地山为了抗战而奔走来看,显然他是支持“德先生”的,但因为对宗教的态度,在科玄论战中,他应该是站在玄学一边,未必支持“赛先生”。那么,《命命鸟》究竟意在说明什么呢?

这篇小说显然不是为表达对婚姻不自由的反抗,因为这样的反抗方式本身也是他不赞同的,浑浑噩噩勉力生存自然不是作者的追求,不清不楚地死亡也不是他的希望。既然主旨不是简单地声援如火如荼的反对包办婚姻的运动,也就是对于民主的主张,那就一定是想从宗教思想的角度探查爱情与婚姻制度中本身存在的一些问题和可能性,也就是以他的独特的宗教方式科学地思考爱情和人生。

在敏明关于命命鸟的那个梦中,那些男女们的确不懂爱情,在一起只是凭本能,此岸很难发生真正的爱情,但这不意味着为了保留爱情的美好只能结束一切去彼岸。真正的爱情经得起世俗的磨练,如果最终不过落入了梦中那些男女一样的结局,那这段爱情也没什么值得为其殉道的,值得为其做一切的爱情只有在此岸经历了一生之后仍能保持最初的美好才可以证明。所以敏明正因为看穿了爱情在此在中多见的虚假面孔之后,更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爱情,而非以自杀来逃避。

这篇小说以宗教的思想来思考问题,理解人生,但是既没有质疑宗教的力量,也没有认同宗教的解脱,主旨显然不是为了探讨宗教,但是也不是为了表达挣脱家长制束缚的时代潮流,响应五四运动的口号。那是一个各种思想激烈交锋的时代,整个背景就是困惑不安的,人们试图推翻封建制度,却不能找到合适的代替,其实作者创作出敏明这个充满困惑的人物,既是代表了他自己的困惑,也代表了整个时代的困惑。人生的问题是不可解的,许地山也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能性,来证明这条路至少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五四时期由于新思想的广泛传入,为了争取婚姻恋爱自由而付出生命代价的青年男女很多,他们所为的主义虽然并不是宗教,然而由旧思想向新思想的转化过程中所必然产生的也许自己尚且未能察觉的迷惘冲突其实同敏明的由小乘佛教向大乘佛教转化过程中的自以为忽然洞悉而其实更加迷惘困惑的状态一样。这个问题宗教没能解决,主义也不能解决。但是以一种服从的姿态来反抗,如果这桩婚事被所有人反对就分开,或者坚决在一起,自己去面对去承担后果。唯独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却是当时很多人的选择,那是因为新思想还根基未稳,旧思想又被撼动,所以传统与现代两条路都走不了,他们身处夹缝之中,只能以死来争取自己已经无法享受却偏偏清醒意识到了的权利。

整个时代背景的激烈动荡对传统文化产生的重大影响,使许地山创作这篇小说时不能完全按照已经受到质疑的佛教思想,而整个文化的未来走向又模糊不定,所以他的处理受到时代的影响,人物稍嫌迷乱激进,不符合缅甸的实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注释

①Ashin Pālita 《Kindhearted and Cold Hearted》, Published by State Pariyatti Sāsana University Press, 2003, Page 12.

②Ashin Vilāsagga《The Outcome of Love and Hatred 》,B.A (Buddhism)Paper,Published by State Pariyatti Sāsana University Press,2003(Limited Circulation),Page 14.

③Ashin Pālita《Kindhearted and Cold Hearted》, Published by State Pariyatti Sāsana University Press,2003,Page 7.

④Ashin Pālita《Kindhearted and Cold Hearted》, Published by State Pariyatti Sāsana University Press,2003,Page 7.

⑤Food Security Working Group《Treatise On Worldly Affairs》,Published by Aung Win Thein Press,1993 November,Page 31.

⑥U Aung Naing Soe ( Zayawady )《Ethical Culture and Knowledge》,Published by The Third Wave Offset, The Second Edition on 2003 September ,Page 185.

⑦Dr.Than Tun《The Introduction of Myanmar History》,Published by Arogyan Press, 2001,Page 96.

⑧许地山《许地山选集》,海峡文艺出版社,1985年,第97页.

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理论部编 《家庭伦理问题漫谈》,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86年,第36页.

⑩路文彬《比较视野下的“和”文化人生向度批判》,《中国文化研究》2015年夏之卷,第1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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