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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的“鬼宴”

2018-04-26姚玉林魏巍

青年文学家 2018年9期
关键词:席勒幻象审美

姚玉林 魏巍

基金项目:本文为上海杉达学院2017年度科研基金项目“席勒美育研究在中国:2007-2017”(项目编号 2017zz12)的阶段性成果。

摘 要:《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是日本科幻作家梦枕貘(原名米山峰夫)耗费十七年心血和两千六百页稿纸完成的一部四卷本的历史传奇小说。小说以日本文化史上的传奇,“弘法大师”,空海和尚为主人公;描述其于中唐德宗治世,随遣唐使入大唐留学,其间经历一系列诡异事件,并通过发现杨贵妃的死因而破解所有秘密拯救大唐的传奇故事。小说于不久之前被著名导演陈凯歌改编成电影《妖猫传》。本文认为,《鬼宴》一书存在着三场宴,一是沉香亭众人皆欢的游戏的极乐之宴;一是马嵬驿众人不得不做出的理性的牺牲之宴;一是小说最后的高潮,幻象与现实交融宣泄的鬼宴。基于席勒的美学思想,本文指出,最后的鬼宴其实是游戏冲动的重现,将极乐之宴的审美幻象与马嵬驿的现实交织在一起,调和了二者之间的冲突,将二者有机统一,显示出和谐与规则,让三场宴的参与者彼此的爱恨情仇得到宣泄。

关键词:幻象;席勒;游戏;审美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09--02

梦枕貘耗费了十七年心血写就《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以下简称《鬼宴》)。故事以日本文化史上的传奇人物,留学大唐求密宗佛法的高僧空海为主角,并辅以一系列中唐传奇人物,如橘逸事,白居易,柳宗元,韩愈等,以《长恨歌》为线索,通过对马嵬驿杨贵妃死亡真相的探寻,打造了一场宏大的历史幻象的极乐盛宴。陈凯歌初次读完小说后,即有拍成电影的打算。在历时五年耗费数亿之后,其精心打造的改编电影《妖猫传》于17年底在国内上映。在“咒语的游戏——《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中的席勒美学探析之一”一文中,笔者认为,通过主人公空海亲历的种种咒语,梦枕貘指出语言就是世界,通过咒语控制语言进而就能控制世界。语言的背后则是人心,而世间的本质就是大日如来(佛教中的普遍真理)。空海所求,即是让自己成为音符,将无形的大日如来转译成语言,教化人心。这与德国美学家席勒的“审美教育”的思想有共通之处。而在本文,笔者进一步解读文本,围绕书名中的“鬼宴”二字进行探究。认为,《鬼宴》一书存在着三场宴,一是沉香亭众人皆欢的游戏的极乐之宴;一是马嵬驿众人不得不做出的理性的牺牲之宴;一是小说最后的高潮,幻象与现实交融宣泄的鬼宴。基于席勒的美学思想,本文指出,最后的鬼宴其实是游戏冲动的重现,将极乐之宴的审美幻象与马嵬驿的现实交织在一起,调和了二者之间的冲突,将二者有机统一,显示出和谐与规则,让三场宴的参与者彼此的爱恨情仇得到宣泄。

梦枕貘曾说:“如果有一个可以让时间倒转的机器,可以让人在他最向往的地方停留一小时,那我选择去大唐时代的长安参加一个特殊的宴会,里面有玄宗皇帝、杨贵妃、李白、杜甫。看杨贵妃起舞,听李龟年伴奏,饮酒作诗。”这场盛宴随后在陈凯歌的《妖猫传》里得到逼真的展现,如梦如幻,如痴如醉。这场盛宴的主角,毫无疑问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而相传在此宴会上李白所作的“应酬诗”,《清平调词》则是对极乐之宴的最好的文字表达:“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词也是整本小说的引子,而另一首白居易的《长恨歌》则是小说的主线。小说中的几位重要人物,也不时地在文中回味那场盛宴。如高力士信中所写:“在明艳动人的贵妃身边,享受宫廷无尽的荣华富贵,眺望大唐国所有的一切,那是一种无上的喜悦。如果可以再度回味那目的盛宴:李白作诗、李龟年吟唱、贵妃起舞……我愿意一次又一次犯下同样的错误。……因为我确实目睹到了,即使普通人脱胎换骨一百次,也无法目睹到的光景啊。“又如不空大师所说:“那场宴会(却)恍如一场美梦。那样极尽人世奢华之美的世界,原本与我这样的人相距遥远。不过至今我还记得,当时我仍情不自禁心驰神荡。若将那场宴会视为人间心力的流露,则可说跟密教并非绝对无缘了。”[1]席勒认为游戏是人的标志。他说:“表明野人进入人性的那个现象是什么现象呢?不管我们对历史的探究深入到什么地步,这个现象在所有摆脱了动物状态的奴役生活的民族都是一样的;对假象的喜爱,对装饰与游戏的爱好。”[2]席勒所说的假象,就是审美状态下的观赏对象。审美活动是游戏冲动的表现形式,人类通过审美才能是自身的感性与理性得到和谐统一,实现个体的自由。王国维认为席勒的审美游戏实际上是让人完全摆脱了功利的目的的束缚,因此才获得自由。他说:

希尔列尔(席勒)所著《人类美的教育之书牍集》(著于一千七百九十五年)(《审美教育书简》,袭汗德(康德)之先例,而以游戏之动向,为美之所由产出者。其第十五篇有曰:“人惟以美为游戏者也。何则?以某义言,人类即-游戏,真面目之人类,惟能于游戏中见之耳。希氏之言如此。故其所谓”游戏“者,陈义至高,括意至宏。……“游戏”者何?谓现存生物,以某种状态,而发表其不可抑遇之动向之一切活动也。又谓活动之专向于快乐之方面者也。[3]

在这场宴会中,参与的宾客皆无任何功利的目的,只是抱着游戏的目的审美—美酒,美景与美人,感到了“无上的喜悦”和“心驰神荡的美梦”,体会到了席勒认为审美游戏能达到的和谐。

全书所有的悬疑都是围绕着马嵬驿杨贵妃之死所展开。在梦枕貘的笔下,马嵬驿不再只是历史中的兵变之事,而是多方势力角力的牺牲之宴。为了各自的目的,杨贵妃惟有一死才可以让众人的危机化解。杨贵妃,这个“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审美客体在被抛弃之后,留给众人的只有形式上的冲动。席勒曾说:“分析功能占了上风,必定会夺走幻象的力与火,对象的范围变得狭窄,必定会减少幻象的丰富性…务实的人常常有一颗狭隘的心,因为他们的想象力被关闭在他职业的单调的圈子里而不可能扩展到别人的意象方式之中。”[4]这一点在高力士的信中得到了体现:

若干年后,从坟中挖出贵妃时,假使贵妃一如往昔那般平安无事,皇上一定又会改变主意。他会说不愿意让贵妃远渡倭国。这么一来陈玄礼就会被捕,且惨遭斩首示众吧。而陈玄礼也可能泄漏他和我之间的事。那么,我明知陈玄礼将在马嵬驿兵变,却没禀告皇上,这秘密也将败露出来。……对我而言,为了自保,让贵妃就此身亡,那才是最好的。[5]

然而过分的理性冲动并没有完全压制感性,感性与理性的冲突变得不可调和。于是在马嵬驿各自的形式冲动之后,也就引发了整本书的各种咒术灾难。所有的恩怨在最后需要得到一个化解,梦枕貘就让空海组织了最后一场盛宴—鬼宴。其中的“鬼”字其实是时间性的,意味着从前的一种复归。只有游戏冲动才能调和感性和理性之间的冲突。于是空海就让曾经的审美游戏—极乐之宴重新上演,试图让众人通过往昔的审美幻象來宣泄消解彼此的恩怨。如何消解?通过共情,即感受对方的感受,理解彼此,认识到了事物之间的普遍联系;抚平感性和理性上的冲突,恢复和谐。正如高力士在信中所说:“人,是多么愚蠢,多么可怜的生物啊。悲哀这东西,竟一视同仁地同时侵袭着黄鹤和我。再也不能说,谁对或谁错了。任何人都错,任何人也都对。所谓人,就是这么回事吧。”黄鹤与高力士分别时,流着泪说得“真是高兴”与鬼宴终了的众人恸哭,构成了悲剧的命运的合颂,而在这样的合颂中,彼此也得到了宣泄与调和。不空的“因果之说”是最贴切的总结:“不论哪种法术,都不是超出天地法理之外的东西。……任何法术都必须依循因果法则。……先有了某事—某一行为,才会生出某一结果。这世间所发生的事,都是基于某处的‘因而滋生出来的。”[6]

参考文献:

[1][5][6]梦枕貘,《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林皎碧译, 北京: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7.

[2][4]席勒, 《审美教育书简》, 冯至、范大灿译,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3.

[3]王国维,《王国维哲学美学论文辑佚》,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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