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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者化的中国人

2018-04-26任程宇

青年文学家 2018年9期
关键词:布莱特他者哈特

摘 要:在众多的美国文学作品中,有不少以描写中国人形象或记载中国轶事的作品,其中美国作家布莱特·哈特则是较早描写华人形象的美国本土作家之一,哈特对神秘的“他者”中国人形象描绘比较客观且充满了幽默和揶揄的成分。哈特笔下他者化的中国人形象之所以能让人印象深刻,凭借的不仅是他入木三分的描写,还与那个时代华人与美国淘金热潮的特定时代语境有关。这使得不论是中国读者还是美国读者都能比较顺利地走进他的作品当中,感受那个时代的浪潮暗涌,从而对“他者”中国人这一概念得出不一样的认知和感受。

关键词:布莱特·哈特;华人叙事;“他者”形象;异教徒

作者简介:任程宇(1995.10-),男,汉族,陕西咸阳人,西安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2013级汉语言文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09--03

布莱特哈特是美国著名的描写西部生活的短篇小说作家,也是美国文学史上较早描写华人形象的本土作家,他创作过很多描写华人的作品,例如《异教徒李顽》、《异教徒中国佬》等著名作品。这些作品中哈特均通过自己对美国华人的认识和理解,着重分析了中国人的外貌、语言、习俗,并加以自己的观点解读,由此反映当时美国华人在罗罗大众心中的一种境遇和状态。

哈特对神秘的“他者”中国人的描绘涵盖着一种奇特的心理,这种“他者”中国人或神秘莫测,或狡狯诡诈,或悲悯可怜。无论如何,他借助幽默含蓄的方式,对当时美国特殊大环境下西部白人对华人的种族主义言行和华人所遭受的各种迫害及歧视侮辱表达出了强烈的嘲讽和极深切的同情,让我们能从他的作品中感知到19世纪甚嚣尘上的美国华人的一种固态和动态的“他者”形象。

下面就让我们一同走进哈特眼中这些异教徒的华人之中,囿于历史文化语境和作家本人生活经历下所衍生出的有些夸张、浮虚甚至偏见的色彩之中,体会两种不同文化冲突之下的境遇,结合其中的中国人形象,提炼具体内容,探究体会在哈特眼中中国人表现出的这三种具体的特质形象。

一、神秘的中国人

早在19世纪中后期,哈特就从美国东部移居至西部,由于他独自在加州闯荡生活,使得他更有机会能直接接触和面对众多华人。1848年在加州,金矿的发现鼓舞着众多美国人涌向了西部成为淘金大军中的一员。同时远在大洋彼岸的中国沿海地区的人民也得到了美国“遍地是黄金”的消息,冒死漂洋过海,来到了这片未知的大陆,成为“金山客”。就是在此契机下,哈特深入了解当地华人的生活,亲眼目睹了一部分华人的生活状况,感受到了来自遥远东方的华人劳工和当地美国本土劳工的矛盾与症结。

中国人神秘莫测这一特性在哈特早期作品描写中多有体现。如在他最著名的一篇作品《异教徒李顽》中,他首先对于中国人辛和批发庄的描写:

星期五晚上八点钟,我走进了辛和的批发庄。里面满是我早先就常常注意到的那种芬芳中掺和有神秘外国气息的香味;还有原先一直摆在那的一批奇形怪状的东西,那一长行罐子和陶器,那种怪诞、灵巧和精致的琳琅满目的玩意儿,那种不断叫人联想到浅薄易碎的质地,那种色彩毫不调和,而每件本身又都美丽而稀罕的物品。做成大龙和巨蝶形状的风筝;构造灵巧、迎风的时候每隔一会就发出一声老鹰鸣声的风筝;随便哪个孩子也拉不住的大风筝——它非常之大,看了就会明白,为什么放风筝在中国是成年人的一种娱乐;磁和青铜制的菩萨像,做的不必要的丑恶可怕,由于不可能具有那种形状,反而不能唤起人类的任何兴趣或同情;上面写满了孔夫子至理名言的糖果罐子;看起来像草篮的帽子和看起来像帽子的草篮;极薄的绸子;你可以把好多平方码塞过小手指上戴的戒指,而那个难以置信的码数叫我十分踌躇,简直不大敢记载下来。

这是哈特作品中主人公首先向读者们描绘的一个关于中国人辛和的神秘庄园,虽然主人公已经来过多次,但却仍对此地充满了好奇与不解,稀罕怪诞却易碎的陶器、瓷器、大龙、巨蝶状的风筝,当然还有令人些许不解和恐惧的“不必要地丑恶可怕”的菩萨像,都令美国人感到十分的新奇和神秘,而这种新鲜的神秘感,如同那些关于华人的奇特传说一样,让人不安与慌张。

而哈特对于《异教徒李顽》中对于两个主要人物,中国人辛和和主人公李顽铺设与出场时的描写,则更带有一丝传奇色彩和警告的意味。文中主人公作为一个旨在反对种族歧视的报刊主编,在描述中国人辛和时,就对美国读者对中国人惯性的思维认知提出了警示。

在我描寫他以前,我想请一般读者不要去想到他从哑剧里可能获得的对中国人的任何想法。他并不穿什么边上缀有小铃铛、做成很好看的扇子形的裤子——我从没有遇过一个中国人那样打扮。我也从没有听见他说过那句神秘的话,‘金,阿铃阿铃,桥啊,或是看见人家惹恼他后他乱蹦乱跳。总而言之,他是一个相当严肃、正派、漂亮的‘上流人士。他的肤色就像一块上等的棕色上光细棉布,除了蓄着长辫子的地方,整个头都是那种颜色。他的眼睛漆黑善良,眼睑总保持着十五度角,鼻子挺直、端正,嘴很小,牙齿十分洁白。他法语和英语都讲得很流利。总而言之,我很怀疑,你在旧金山的基督徒商人中能找出一个及得上这位异教店老板的。

作者笔下的辛和,仿佛与之前美国民众所认识到的中国人截然不同,辛和严谨,考究且富有内涵,让人感到深不可测和未知。然而,虽然文中作者对辛和加以区别,希望读者将辛和与以往华人的刻板形象相剥离,但从小说的描写文本来看,关于中囯的“神秘薄纱”总是笼在中国人的头顶上,难以轻易抹去。

再如对李顽出现时的际遇过程的描写,也让人感到十分的朦胧神秘,不可思议。李顽并不是在一种多么自然的情形下出现。恰恰他的第一次露面是在中国宫廷魔术师老王的手帕下,就那么赤条条的盖在一块手帕下,无中生有。变魔术的过程成在作者的描写下变得匪夷所思,恍如寐梦,整个奇异的中国魔术有如多数美国人眼里的中国人一般充满了魔力与不安。“这中国魔法把辛和的地下室这个密闭空间从‘真实可触的美国旧金山隔绝出来,那是属于中国的神秘、封闭的空间”。

其实除了辛和之外,纵览哈特一生中其他描写华人的作品中,这种神秘莫测都不可或缺,不论是《阿辛》里的阿辛,《四邑》中的四邑,或是《加布里埃尔·康若伊》中的华人阿峰,均是如此。归其原因,因为哈特并没有亲身来到中国,体会到中国本土社会,因此其笔下的种种华人形象定会受到西方历史文化语境;特别是西方传教士和商人的影响。随着自然主义开始取代纯粹的劳工问题成为华人形象塑造的主要理念,哈特笔下的华人形象神秘莫测在自然主义的放大和甚嚣尘上的排华浪潮的鼓噪下,逐渐演变成对极端种族主义的宣扬和对华人计划人文化的全盘否定和怀疑。

在哈特眼里,尽管这些华人不远万里来到美国,生活在这里,但他们仍遵从组训,恪守着传统中国的旧风俗,这使得它在美国大众的眼睛和思维里都显得更加的神秘和突兀,并且与美国主流社会及大趋势格格不入,哪怕是一些普通的举动和习惯也会被美国人戴着有色眼镜无限放大,最后逐渐成为不敢涉足和无法理解的神秘禁区。

二、狡狯的中国人

美国大众对于初期去西部淘金和生活的中国金山客的印象并不怎么美好,除了一开始的神秘未知之外,第二个最显著的心理感受便是狡狯与诡变。

哈特写关于华人的小说很多叙说的行诗或是主题都有共同之处。例如,一个地位低下、被鄙视嘲笑的中国人,后来到反过来以一个狡诈小聪明的骗局,将那些自以为是的美国人耍得团团转。

在哈特的另一部以异教徒为名并且引发巨大轰动的作品《异教徒中国佬》(又名《老实人詹姆士的大白话》)中,爱尔兰矿工詹姆士与赌徒朋友比尔奈赌博打牌,而另一个看似傻里傻气的中国人阿辛也想来凑凑热闹,加入牌局,原本詹姆士想和比尔奈骗阿辛点钱来,但没想到阿辛只是装作不懂,实际袖子里藏满了牌,并靠出千一次又一次赢走了他们的钱。呵,真是好一个狡诈的中国人!诗里是这么描写阿辛的:

使用着见不得人的手段,

耍的花招也是徒劳的。

异教徒中国佬不一般,

容我慢慢道出来。

他的名字叫阿辛,

我不否认他的名字,

暗示的是什么意思,

但是就像我跟比尔奈说过的,

他脸上露着孩子气的笑。

我们打“尤扣”玩一玩,

阿辛也来凑一把,

虽然他不会,

但他笑嘻嘻地在桌旁坐下,

带着孩子气的平静笑容。

阿辛笑嘻嘻一脸的孩子气,于是詹姆和比尔都觉得这个傻中国佬必输无疑,可是未曾想,阿辛更是出千高手,总是比他们两点数更大,赢得更多,于是就有了接下来诗中反转的一幕:

然后我抬头看奈,

而他两眼朝我直瞪。

他站起来叹口气,

说道:“这难道是真的?

中国贱佬毁了我们。”

此后的各种事态状态,

我袖手旁观绝不管。

真个地板纸牌飞满,

像是树叶满河滨,

全是阿辛藏得牌,

来玩这“他不会的游戏。”

阿辛的中国袖子长,

藏牌多,指甲长,手法灵活,

各种阴险古怪的方式,

各种愚蠢的把戏鬼计,

异教徒中国佬真是特别。

在《异教徒中国佬》中,阿辛作为一个全程没有一句话的中国人,在作者笔下,他表面上的愚笨无知和后来的聪明灵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这些伎俩虽然不算光明正大,但也算一个巨大反差的回击,而哈特笔下的中国人狡诈奸猾在阿辛身上展露无遗。这种戴着有色眼镜的狡狯描写则让中国华人在美国社会中激起千层浪,华人、中国佬、辫子头儿几乎成了狡狯诡诈的代名词。

在另一部哈特的作品《西岩》中,主人公西岩也是个华人,而他也是美国人眼里木讷的中国异教徒,西岩一开始是个卑微的洗衣工,但最后却通过小聪明和狡猾的头脑,巧妙的设计了一个骗局,将自命不凡经常侮辱殴打他的白人矿工骗的七荤八素。

哈特在作品中对比较狡猾卑劣的美国白人,将中国的华人描绘的更加狡狯。此举总的来说的确有揶揄中国工人和种族歧视的嫌疑,他笔下的形象诸如阿辛和西岩这样的贫苦华人有着明显的性格特点,哈特想要着重表达的是他对于美国这批淘金华人的主观感受,他们神秘且狡猾,比那些狡猾的白人更狡猾一点。哈特的作品不同于那些种族歧视而作品,他想表达的也不仅仅是中国人有多狡猾,哈特在作品中描绘聪明、邪恶的“中国异教徒”形象时充满了幽默感,他将中国人描绘成一种不可理解的、诡计多端的角色,往往表面的愚蠢掩盖其邪恶狡猾的精明。

哈特表达的是他在遇到不同民族文化时的好奇和不解,同时也是在传达美国人在面对另一个民族时的直观心理反应,这是华人在作品里呈现出的狡狯形象的重要原因。

三、悲悯的中国人

在哈特笔下,中国人展现出的多是怯懦、软弱的性格特点,特别是在遭受了白人的迫害与欺侮后无力还手,因此哈特在作品中也描写了这样一些华人,他们受到种族的歧视,不公的对待以致丧失人格甚至失去了生命。哈特用缄默的口吻和同情的笔杆讲述着这些可怜悲悯的中国人。

哈特在小说中多以第一人称“我”作叙事,对所见华人所遭受的伤痛进行叙说。在《异教徒李顽》中,李顽最终被基督徒用石子活活砸死在旧金山的街道上,而文中的“我”则是这场悲剧的亲眼见证者。“我”是李顽的教父,不但同情李顽,还成为了李顽的朋友,可是却没想到,李顽,这个机灵的异教徒华人,却被种族歧视的暴民砸死。于是哈特笔下的主人公发出了这样的悲鸣:“死了,我的可敬的朋友们,死了!公园一千八百六十九年,被一伙半大不小的小伙子和基督徒学校的学生们用石子砸死,在旧金山的街道上。”

而在哈特的作品中,华人的遭遇远远不止这么简单,在另一部讲述华人、印第安人和白人故事的作品《特立尼达岛上的三个流浪汉》中,主人公依旧是华人小孩李迪,当然还有一个印第安人吉姆和一只小黑狗。李迪是一个流浪的孩子,无家可归的他被一个白人好心收留,却不曾想因为一个风筝惹怒了全镇的村民,于是李迪不得不逃出了小镇来到一个小岛上避难,同时他在这里遇到了印第安人吉姆和他的黑狗,这里要说明的是,李迪、吉姆和黑狗正是白人最排斥的黄种人、印第安人和黑人三个种族的代表。最后的结局当然是以悲剧结尾,黄种人李迪被追讨他的白人活活逼死在了路上,吉姆和他的小黑狗则命丧白人的猎枪下。这样的结局无疑是悲痛的,但镇上的白人却认为华人和印第安人都是賤种,所以死有余辜。在这个关于逃亡和枪杀的故事之下,尽是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极端种族主义的祸根,暴力、残忍和无情在这些白人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哈特绝不是为了讲述一个故事这么简单,他对这些无端丧命的华人表现出了足够的同情和怜惜,同时也对这些吃人的美国白人表达了强烈的愤怒与挞责。这些无辜的华人要靠作家的作品才能唤起美国大众一丝丝的怜悯,这是多么可悲却又残忍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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