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也如此辽阔

罗书鲸

1

这些年来，才发现，一个人的仲秋总是暗含山河远去;晨露和黄昏，击打着故乡之月。原来，忧伤也如此辽阔。

我在一棵莫名的树下，闻一股茱萸草香，人间高处，是那么疼痛。像滴水下的松针，刺进了天空。我独自奔跑在山头，林间空气起伏，越来越空啊，怅惘挂满了心头。

折一枚枝条吧，驱赶一团火焰。秋日遥远，血红旗帜就在眼前。我的左右，灌满了十月的风。

2

独居，是多么美好，和灵魂契约，鸟鸣巨大。漫山遍野，像一只迅疾的小兽，猛然窜到我的跟前，带来了中秋皎洁的庭院，在这庭院里打扫，尘土在光线里舞蹈，为我的颂辞。

我的回忆越来越多，牛羊在原野飞跑，越过一座座山冈，我说要亲自驱赶。多年来积累的风霜，高坡连绵，隐约可见我已故的村庄。

我将无所畏惧，一把锄头，一柄铁锹，穹庐微小，我要填平，把自己的影子埋葬。不論昼夜，不论天凉，注定要在这流水高处，写下一篇萋萋芳草。

3

来吧，这种情绪，足以燃烧来回的山道，大地寂静如初，暮色的村庄。我从这里出发，山水间藏有我的梦，高大的桂花树，是一种执拗的恳求。在枝头上，看云彩飘过，肃穆，占据了我进退的沿途。

我还是愿意求得一种假象，让心灵可以安放，村野风光无限，大地肥美。放牧家禽，飞鸽和羊群，是粉嫩的婴儿，是内心蹦跳的少年，是一种大无畏，是一份含苞初放的娇羞。如果可以，我愿意成一座山来抚慰一路上旅人的仲秋。

4

种下一株桃花吧，在观音阁的附近，旁边细碎的荒芜照不出寺庙内的烟火。不远处的施主，裹着绫罗锦缎，豪车倏忽而过，碎石打开，能听见大海潮水的声音。

我想，这木鱼如同昨天的岩石，泛着蜡质的光芒。闪电和雷鸣，足够构成位于河中央的你我。摇晃，惊恐，秃鹫一般的利爪，抓向人间的罪恶。

我拾起一大堆香火，燃烧的灰烬，是落日的金黄，不可预知的抵抗和杀戮，不只发生在今夜。

5

重登高处，试图看清上帝的脸。一群人在砍伐，一群人在栽种，不同的境遇，是佛出没的理由，那个化缘人，带着满脸的疤痕，在祈福一场大火。我说，沿路返回吧，也许码头尽处，有一条路。

你终于告诉我，一个遗憾，那些故去的晚霞深处，有你想念的女子。是啊，这秋空多高，月多疏朗，你的眸子满含热泪，似乎快要淹没眼前的山冈，你怎能平静如初，看那星垂平野阔。你说，尽管一阵悸动，想象，也无法换回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