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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剑自选诗

2018-04-24

诗选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波士顿

刘剑,安徽涡阳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在《诗刊》《星星》《诗

选刊》《诗歌月刊》《扬子江》《中国诗歌》等发表诗歌作品。出版诗集《坚

韧的水流》《微蓝》《短歌行》《海石花》《守望》《他山石》等。现居北京。

列克星顿小镇

一夜零星的冷雨敲打在玻璃窗上

天明 玻璃窗上并未留下一丝痕迹

241年前那声枪响 却给整个世界

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是在第二天天亮才知道

来到美国的第一夜

竟然是在列克星顿小镇度过的

这一夜是那么的寂静

除了冷雨敲打在玻璃窗上的滴答声

我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一个多么典雅多么安详的小镇

那场因印花税引起的战争

说久远也不久远

却在我睡着与醒着的一瞬间

世界的天平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列克星顿第二天

在列克星顿的第二天

我必须要到那位民兵的雕塑下

照一张照片

你看他双手提枪 神色凝重

注视远方

仿佛要把冬天的白云用目光射下来

如今它们都已变成美国的一座座城市和村镇

请看那路边堆积的残雪

我曾深深地祝福它们

这里的大地空旷

不远处就是大西洋海岸

那些从大洋上漂泊而来的人

都是脚下有奔马内心有猛虎的人

船儿很轻

稍不留神就会在风浪中陨坠

变成被世界抛弃的人

被世界抛弃或者抛弃世界

在这里已变得无足轻重

我似乎感到一种永恒的东西在闪耀

目光所及之处已无法辨认方向

身体在云卷云舒之间被徐徐打开

晚雪

傍晚时分主人燃起了壁炉里的木柴

火焰升起 雪花开始出现在空中

来到列克星顿小镇刚好一个礼拜

雪花不期而至 窗外

两只乌鸦蹲在枯树枝上

它们缩着脑袋 偶尔伸长一下脖颈

赞美雪花

雪后

雪过即晴 我剩下了长空的辽远

剩下了大地的苍茫与空廓

只有飘荡的白云是公共的

查尔斯河

查尔斯河流经哈佛的脚下

最早建设美国的那群人

在约翰·温斯洛普的带领下

仍滞留在查尔斯河的入海口

波士顿的天空

波士顿的天空蓝得让人心痛

白桦树也被打动了

在刚刚过去的中国的春节

树根的嫩芽就开始萌动

后庭的树林里有微风荡漾

微风里有腊梅的冷香

小松鼠不怕人 当你经过它时

它会用一种若无其事的目光盯着你

在这么一个安静祥和的节日

我想买点中国白酒庆贺一番

跑遍了这里的所有超市

竟然一瓶也没有买到

幸好朋友蔡耀民家还储存了一瓶茅台

我一连干了三大杯

在酒意正酣的海岸

在當年约翰·温斯洛普上岸的地方

我看到人头攒动 似一朵朵涌向沙滩的浪花

波士顿地铁站

你的沧桑和斑驳是我能够想象的

但你的藐视是我不能容忍的

站到你的站台

老远就能听到你哐当哐当的喘息声

百年的历史百年的老站百年的地铁

说起来让人窘迫

车窗内外那一双双对视的眼神

说不上是骄傲还是惭愧

再也跟不上时光了

从这里到北京到上海的站台

中间隔着整整一个世纪

我没有必要为你忧伤

因为中间隔着那么多海风呢

多少个寒暑已经过去

海鸟的翅膀都变成一堆堆坚硬的礁石了

此时我宁愿是一朵云或者是

一朵浪花

经历过大洋上的每一座岛屿

并经得起大海的推敲

抗议集会

在波士顿公园上万人集会

抗议总统川普的新移民法

包括园内所有的松鼠

波士顿市长亲自带头

我不禁惊诧 这家伙是上面漏气

还是下面漏气?

自由之路

在自由之路上漫步

我可以看到马萨诸塞州议会大厦金色的穹顶

二百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保罗·里维尔在向康科德奔跑

列克星顿的枪声响起

那是一个国家历史起跑的发令枪声

康科德小城

一座活跃的文学之城

这里有作家纳撒尼尔·霍桑的旧北桥住处

有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的宅第

还有路易莎·奥尔科特的果园

瓦尔登湖畔亨利·大卫·梭罗的小木屋

我在小木屋静坐沉吟

然后环绕那个著名的池塘走了一周

向着飞鸟向着森林向着小船头

飘向远方的笛音和尘埃中出没的蝼蚁

找寻那本关于《瓦尔登湖》的书

瓦尔登湖畔的小木屋

在冬季屋内的炉火是否烧得更旺

春种秋收屋前屋后的蔬菜和稼穑

是否长得更为茁壮

湖边的垂钓是否有鲜美的鱼儿上钩

船头的笛音是否招来迅疾的飞鸟

森林里的松鼠和土拨鼠是否定期待来到你的木屋旁

光顾你的灯影和月光

当你观察蚂蚁打架时如何对待落败的一方

亨利·大卫·梭罗来到你的木屋探访

这些都是我要向你询问的事项

也是我这次来到美国要做的尤为重要的事项

普利茅斯

去了趟普利茅斯 去了趟普罗温斯顿

当年“五月花号”登陆的地方

“五月花号”帆船已樯倾楫摧无觅处

就连那艘复制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风雨侵蚀的巨大的花岗岩——普利茅斯之岩

闪耀着整个国家的自由灵魂的光芒

北美的土拨鼠怀着一颗萌动的心

小心翼翼地爬出洞穴

大西洋上吹来的风变得不那么凛冽

在科德角遥远而荒凉的尽头

曾经汹涌澎湃的海浪也变得静谧而超脱

像渐渐隐去的冬天

马萨葡萄园岛

马萨葡萄园岛 盖伊头崖多彩的岩石

只有在落日时分才显得那么光彩夺目

那些站在沙滩和礁岩上观落日的人

不管是总统、明星还是平民

终究会被晚霞一一抹去

像一尊尊大海的浮雕

波士顿艺术博物馆

亨廷顿大街465号 百年的绿皮地铁

正好开到你的门前

风雪使清晨的大地平静了许多

我们是从东方来的游客

自然对东方的艺术品略感兴趣一些

经历过大航海的时代

东风和西风都汇集在这里

中国的丝绸瓷器和古籍

无需翻墙均在这里公开展出

又看到了中国明代画家张宏的

《句曲松风图》

整个馆藏一下子从幽壑中升腾出一阵松风

弥漫着浓郁的松脂的馨香

我突然变得洋洋自得

仿佛也带着一丝东方的神秘与神韵

波托马克河畔

建国初期的领袖们一眼就将国家的中心钉在了

这里

南北自然分界线的波托马克河畔

其实是原先印第安人的荒野沼泽地

来的时候 一场暴风雪刚刚过去

整个城市布满了纪念碑纪念堂

和雕像

相对于白宫和国会山来说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就连那曲《星条旗永不落》

也是在宁静中演奏的

有许多比鸽子还大的飞鸟

它们激荡地飞翔

它们飞越城市最高的建筑华盛顿纪念碑

当地人习惯性称之为“方尖碑”

但是无论它们飞得多高

最终总会滑翔降落在波托马克河畔

的低处

我的目光寻来寻去

忽然感到鸟儿飞翔的激荡竟来自

波托马克河最深的宁静

尼亚加拉瀑布的传说

是少女的哭泣惊动了雷神

还是雷神的呼唤感动了少女

悠悠天地间有什么样的激流能够大过人类自身

的激流

远古的漂木搁浅在瀑布的边缘

伸出如椽的巨手

它要拦住这飞流奔泻声震天际的来自

亿万斯年的大地的歌哭

尼亚加拉尼亚加拉传说中从少女的哭泣开始

少女 冥冥中美丽的人类之母

泪雨似圣水从伊利湖的眼睑潸潸涌出

天生的反叛和对自由的追求

能将满腔的哀怨像潮水一样倾覆

春天 从第一枚初绽的嫩芽开始

尼亚加拉大瀑布的传说

从少女的潸潸泪雨开始

我扶栏而立 在北美这片潮湿而多情的大地

凝望那白天而降的火焰

如何染红尼亚加拉的河谷

这里的冰川早已化作一座座巨湖

那苍茫的山岭依然沉浸于暮冬的灰色

万千的溪流像归栏的羊群

众鸟在密林深处歌唱

逃离家园的少女穿越茫茫的雪野

在尚存着残雪的赤裸的岛屿找到了归宿

诗神点燃着赤松脂的火把

照亮着那颗阴郁而冰冷的心

此时 天空的彩虹不可遮掩

眾生向往的即将破茧而出的春天的潮汛

不可遮掩

残雪覆盖下的沉睡已久的草籽

萌动的复苏不可遮掩

传说即将结束

传说刚刚开始

行走在新英格兰

呼吸着大西洋的风和马萨诸塞的阳光

新鞋子啃着科德角海滩的累累乱石

我在新英格兰地区行走

葡萄园和海岸线将暖流引上

阿巴拉契亚山的迎风坡

大雪堆满了所有的领域

当冬季的鱼群掠过阳光下光秃秃的树枝

我无法抗拒祭祀的颂辞

我要找到印第安人用过的甲骨

渴望打开其中所有的密码。

我饮风饮雪饮阳光

将双手插入球果松的松针

红枫残留着秋日的花粉

“世界将其自身缩小成一滴露水。”

我想找一个超验主义者聊一聊

新旧世界之间的距离

却看到一大群灰雁逆风飞渡。呼啸着面向苍穹

丈量着我心中新的圭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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