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六首

刘素珍

无边的幸福

怎么办

我的眼睛已不能与你分开

我需要旷野

我需要瞭望

一望无际的高原一望无际的美

一声不吭的黄土一声不吭的美

我真想和你一样怀抱落日

不问天荒，不问地老

生命是一场旅途

至此，我再也不想回头

就让肉体走出肉体

让灵魂自由飘荡

那些日常生活欠下的

它们以这样的美来加以偿还

那些年久日深的痛楚

在这儿竟成了无边的幸福

啊，无边的幸福

仰望之城

你是我眼里清晰的天堂

和不要命的远方

你经不起风，也经不起雨

却让我的肉身百感交集

更多时候，你潇潇洒洒

飘飘扬扬

再也难听到你发出的声音

你占据一座城的天空

这隔世的天堂

没有波浪

只有风起云涌

没有山清水秀

只有够不着的朝露

一座仰望之城

天高路远又咫尺之近

一万朵莲花开在枯山瘦水之上

你不是你曾经是的那个事物

古老的村落

古老的村落

这山高水远的人间

隔夜的时光碎片

再聚到一起便恍如隔世了

时光会飞

古老的村庄不会

没有人能置换前世、今生

没有什么切换得了今天与昨日

这远离尘世的人间

众山拔地而起

我在一棵树里看见我的人间

看见古道热肠

看见梦中的风景

到处是幸福安宁的迹象

时光如此静美

一树落花惊醒梦中人

古老的村落早已心如止水

十月的小山坡

站在我十月的小山坡上张望

一些雨雾正从不远处的湖上飘来

鸟儿在高处来来回回地飞

它把我带去一个高远的世界

我的野草飘香的小山坡

被秋风悄悄地吹

那些大樟树把树枝极力地伸远

而一些树叶在无声地飘落

它们如此地贴近我的呼吸

贴近我的胸膛

那些耳畔轻轻回旋的古乐

总让我的心痉挛，如电击一般

抬头是天苍茫

低头是水茫茫

云水之间

小山坡上的炊烟袅袅升起，日复一日

风过小山坡

请东风转告西风

南风往矣，北风南下

从远方收回目光

老樟树永远一言不发

不看东风压倒西风

也不管西风压倒东风

樟树把枝叶高高举在天空上

任东南西北风

任风在天地间奔走

任这些没完没了的专列

一忽儿过，一忽儿过

高高的樟树叶子哗啦啦地掉

风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仿佛要让小山坡的天空一无所有

阴雨小山坡

三秋过后无鸟鸣

抬头望去

陰云在小山坡上空转悠

没有更远的地方

东风无力

愿云雨轻柔一些

愿善良的人再耐心一些

愿风不止而树欲静

在这样的阴雨天翻出陈芝麻烂谷子

你有人间烟火亦不堪人间烟火

阴雨连绵不断

飞禽有飞禽的举动，走兽有走兽的行踪

小山坡在美中不足中

风也过，雨也过

（选自《中国诗歌》2017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