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信笺

徐珩

长街远处，烟花繁盛，挑灯回望，短亭之下，一纸信笺，我握笔轻叹：你纵然一生凄迷，可一身傲骨，令我钦佩。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铺开的信笺，像只缱绻的金色蝴蝶，随风迎着西山下最后一抹残阳盈盈飘去，飘入清朝京城的雨帘……我思念了几百年的人，月浅灯深时，我终于要和你相遇了。

一笺寄别离，一笺寄自己。

油纸伞下，我默默伫立着，不远处的你一袭黑衣，十分落魄。我紧握伞柄的手开始颤抖，日思夜想了几百年的你，初次见面，却这般狼狈。

冰冷的雨丝已将你的衣襟打湿，而你小心翼翼守护着袖口内的一纸信笺，里面写着：“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灯火辉煌下的京城，谁懂你曲高和寡的孤独？谁懂你内心的悲凉与哀楚？谁懂你丧妻后的痛苦？……我多想走近你，抚平你眉头眼角的皱纹，为你煮一盏茶、温一壶酒，和你畅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多想告诉你《饮水集》背后的故事我都懂；我多想为你撑把伞，做你的知音，一盘棋落，箫声再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哽咽低吟，眼角有泪。

伴着悠悠箫声、细细雨丝，你贴身泥潭，唇齿轻启：“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即使眼前无纸，可心头一纸，任你书写离别。

一笺寄故乡，一笺寄远方。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你挥袖落笔，一气呵成，家国之下，你长长的忧思可绵延千里。边塞的雪在风的陪伴下呼啸而至，顷刻天地茫茫，你抖落满身的白雪，闪身进入军帐里。

京城很大，你不过一词人；京城很小，连你的心也无处安放。砚台下静静躺着一纸信笺，落款：纳兰容若。粗重浓厚的墨迹，散发着芳香，沁人心脾，吐露你一生的执着与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