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于坚诗歌中来自民间的悖论
2018-04-23李艳
李艳
摘 要 很长时间以来,诗坛关于于坚的诗歌作品是否为诗的讨论可谓是沸沸扬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于坚诗歌语言的先锋性特点,尤其是口语化色彩。于坚主张诗歌的“无意味”和“拒绝隐喻”,却在尝试和探索中陷入了“无意味与无穷意味”,“隐喻与拒绝隐喻”这两个悖论。
关键词 于坚 口语诗 悖论
中图分类号:I207.25文献标识码:A
于坚诗歌中对口语的大量运用挑战着人们的阅读惯性,这些口语有日常谈话中的口语词,也有具有民间色彩的俗词或粗话,还有看似未经修饰或整理的情急乱语等等。需要说明的是,于坚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刻意使用口语,或者事先确定了自己的理论再在实际写作中运用口语,于坚只是在用自己的语言写自己的诗。于坚的诗歌来自民间,纵观其创作,有两个明显的悖论。
1隐喻与“拒绝隐喻”
语言在历史的长河中随时间流动,每个字词都在使用过程中带上前一位作者的笔痕,尤其像汉字这样以象形表意为基本特征的文字,每个字都蕴藉了深厚的人文内涵,它所包含的文化信息在悠久的演变过程中也基本得以保留。同时,这种文化积淀不可避免地使词的隐喻系统沉积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厚。当我们用语词写作时,我们写出的已不是“我”的话,而是“我们”的话。正如你写“月亮”这个词,你自己以为你写的就是月亮”,但“月亮”已经具有了通过无数次隐喻积淀起来的文化语境,你总会想到它是代表阴性的,温柔的,朦胧的,思乡的、哀怨的等等。隐喻的积淀层吞噬了词语原初的意义,使历史文化强加给的意义指向凝固化、静止化。这一切使当代诗人处于一种“失语”状态,他们发现汉语词汇已没有新的意义生长空间,一切叙述皆为复制,而当诗歌试图去言说它时,它倒可能被推拒、被遮蔽、被扭曲。于坚指认为,要使诗再次回到语言本身。它不是某种意义的载体,它是一种流动的语感。正是在这个层面上,于坚提出了“拒绝隐喻”或回到”隐喻之前”。
2无意味与无穷意味
于坚曾经认为诗是语词的无意味的排列。如何准确地选择一个词语,如何将这个词语安置在一个最恰当的位置上,如何去控制和表现语感,这是诗人创造性努力的目标。在诗歌创作中,于堅要做的就是让诗歌再次回到语言本身,不再做某种意义的载体,他要的是一种流动的语感,要的是无法破译的诗歌本身。
1994年于坚《0档案》的发表在诗坛掀起了轩然大波,对于它的成败和意蕴,众说纷纭。于坚在这首长诗中把他的诗歌主张彰显到了极限。于坚说这首诗不可分割,也无法破译,总之一句话,诗歌是无意味的形式。但是,这恰恰是打开破译于坚诗歌的一把钥匙。他告诉我们,这些诗歌是不能一句一句拆开来欣赏的,我们只能从总体上来把握诗歌的节奏、旋律、情绪和色彩。就像听音乐一样,单纯的一个音符甚至一个小节,我们可能体会不出多少意味,但是当我们静静听完了整首音乐,就会感受到它向我们传递的东西,是轻松愉快还是孤独悲凄,是乐观豁达还是缠绵忧郁,或许,这就是欣赏于坚诗歌的独特的方式。
纵观整首诗,《0档案》不可能是无意味的,因为档案是与每个公民的身份、阅历密切相关的东西,在中国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有着特殊而又丰富的政治文化内涵,所以,单单从诗歌的主题来说,选择对档案的言说本身就颇具匠心。在《0档案》中,诗人使用了“赋”的表现手段,对任何一个细节都不遗余力地进行铺陈,这很像自然主义的创作方法。而且词语没有主次之分,一律平等,从而体现出词语的民间狂欢化色彩。狂欢化最集中最典型的呈现是在卷四,日常生活部分。相对于档案中的其他内容,日常生活可能是最无足轻重的,作者却在语言的极度狂欢中用夸饰、反讽等语言策略来达到解构的目的,或者说作者只想客观呈现。诗歌流水账一样的一连串动词、名次、数词迎头而来,狂轰滥炸,一词一句虽不含半点感情和主观的判断,但整体看来,读者又分明能体察到我们习以为常的日常工作对人的异化,可怕的是,人们对这种异化的不自知和麻木。可见,于坚的诗歌只是貌似词语的简单堆砌,不但不是无意味的,而且这种意味对生活的揭示更独到更深刻,那是潜藏得更巧妙也最容易让人忽视的东西。这首诗我们可以说是某个具体的小人物的个人历史;可以说是对一代人的生活状态的描述,是当下、民间的所有普通人的处境;还可以上升到更高的层次,它表达了某些形而上的哲学命题,语言的虚无以及语言对人的操纵和控制等。诗歌对个人丰富而又零碎的档案内容进行的语言狂欢化解构消解了档案在人们心目中的神圣与崇高,呈现出世俗化生活最本真的面目,揭示了现代人存在的意义和宿命。于坚是一个有着导演才能的优秀诗人,骨子里应该更贴近贾樟柯,他拍民间生活中的一地鸡毛。《尚义街六号》像是一部有意思的DV剧本。各个拥有梦想的文学青年在“尚义街六号”吴文光“法国式的黄房子”里出演“抽烟”、“吵架”、“调情”、“送别”等庸俗的片断。看完全部片断及忍受于坚的唠叨、对环境的描绘后,我们感受到的是,物质贫乏、文化沙漠年代,一群人平静外表下的焦躁状态。这样,于坚又走进了另一个悖论之中,在无意味中寻找更醇厚的意味。
所以,在于坚这里,“拒绝隐喻”就是拒绝北岛们以现成的乌托邦语言来观察和命名世界,回到“隐喻之前”就是回到诗作为一种日常生命形式的本真状态,这是对以往诗歌充满暗示性朦胧的反拨和拒绝,是让诗回到诗作为日常生命形式。而就“意味与无意味”的思考,他一方面标榜诗歌的无意味,另一方面在实践中又发觉,倘若诗句都是无意味的排列,那么诗歌就无法前进。此为于坚口语诗歌的两大悖论。
参考文献
[1] 朱光潜.诗论[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2] 龙泉明,邹建军.现代诗学[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