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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危机中的三个“阵营”与三个“配角”

2018-04-23龚正

世界知识 2018年4期
关键词:叙政府库尔德阵营

龚正

进入2018年,围绕叙利亚的新闻依然不绝于耳。1月14日,美国主导的打击“伊斯兰国”多国联盟发言人证实,将与库尔德武装主导的“叙民主军”共同打造3万人的“边境安全部队”。此举立即遭到俄罗斯、伊朗、土耳其、叙政府等强烈反对。其中土耳其反应最为强烈,于1月20日向叙北部库尔德人聚居的阿夫林发动了大规模进攻。1月29日,有1500多名代表参加的“叙利亚全国对话大会”在俄罗斯索契召开,决定组建“宪法委员会”,为推动和谈创造条件,但此举遭到西方的冷嘲热讽。近期一系列涉叙事态折射出了一个冷冰冰的事实:尽管打击“伊斯兰国”的战斗取得了明显成效,但失去共同敌人后各方的斗争迅速尖锐。

三股外部力量左右局势走向

外部势力一直是影响叙利亚局势走向的主因。进入2018年后,逐渐形成了三股左右叙局势的外部力量。

其一,“俄罗斯—伊朗—叙政府”阵营。叙政府拥有对叙领土主权法理上的合法性,在俄、伊朗、黎巴嫩真主党等盟友(部队规模未知)的支援下,现已控制人口最密集的大城市和主要交通要道,占叙国土面积约60%。2015年9月30日俄罗斯直接介入后,立即成为叙利亚战场的主角,让此前在叙的最大外部力量伊朗退居“二把交椅”。俄不仅提供了强大的空中打击力量,还加固了其在叙两大军事基地,帮助叙政府军从反对派和“伊斯兰国”手中收复大片领土,其中2016年底收复阿勒颇的战绩最为辉煌。2017年,“俄伊叙”阵营主要是巩固、消化、转化胜利果实,通过组织召开阿斯塔纳会谈,拉拢土耳其制定“冲突降级区”,使得反对派武装被“圈禁”起來。2017年12月11日,俄总统普京在无任何“预告”的情况下闪电飞赴叙利亚,宣布俄叙联军已“击败恐怖分子”,“俄军主要部队将从叙凯旋”,似乎有为两年多的俄军入叙作战画上句号的意思。但全世界都知道,俄将长期保留在叙军事基地,牢牢掌控叙局势主动权,叙利亚已经成为其经略中东、影响世界的关键棋子。

其二,“美国—库尔德武装”阵营。该阵营由美国在叙的2000名驻军以及美扶植的约5万余名“叙民主军”组成,“叙民主军”又以库尔德武装为绝对主力,控制着石油资源较丰富的叙东北部和幼发拉底河谷的可耕地,占叙国土面积约25%。特朗普上台以来,美国对叙政策有两个明显变化。一是政策目标的优先次序更加清晰。与奥巴马相比,特朗普将打击“伊斯兰国”置于对叙政策的更优先、更紧迫的位置,美政府高官也不再高喊“巴沙尔必须下台”,而是说不参与叙利亚的战后国家重建进程。今年1月17日,美国务卿蒂勒森清晰阐述了美未来对叙五大战略目标:根除恐患、政治解决危机、清除伊朗影响、推动难民回国、清除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二是在实现战略目标方面执行力更强、投入更多。2017年4月,美军空袭叙机场以“惩罚叙政府军动用化武”;6月,终止实施了四年多的中情局援助叙反对派任务;7月,与俄罗斯、约旦在叙南部建立新的“冲突降级区”。这些行动表明,美国对于叙政府主要盯住的是“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一点,而不愿卷入到其与反对派的冲突中。另一方面,美军从2017年下半年起明显加大对库尔德武装的支持力度,并最终帮助其攻克“伊斯兰国”老巢拉卡。如今美国更是表态将花数年时间与“叙民主军”打造“边境安全部队”。

其三,“土耳其—叙自由军”阵营。这是由土耳其在叙部队(官方未披露人数)和叙逊尼派反对派武装“叙自由军”、少数“圣战分子”组成的松散联盟,盘踞在叙西北部伊德利卜地区,占叙国土面积约10%。土耳其从叙危机爆发之初便介入整个战局,长期以来都是叙反对派的最大后台,企图推翻巴沙尔政府,建立亲土耳其的新政权。但随着巴沙尔政府从“危而不倒”逐渐演变为“站稳脚跟”,同时库尔德势力在美国支持下地盘越来越大,土耳其的对叙政策重点不得不从推翻巴沙尔转向保卫边境安全。2016年8月,土军越过土叙边境发起“幼发拉底之盾”行动,以阻止库尔德武装连成一片;2017年,土又与俄、伊朗合作建立“冲突降级区”,让反对派与叙政府军的冲突随之降温。

目前“俄伊叙”阵营实力最强、处境最佳,一面与“土耳其—叙自由军”阵营保持“停火”,尝试开启和谈;一面对“美国—库尔德武装”阵营保持威慑,同时不忘拉拢其参与战后秩序重建。“土耳其—叙自由军”阵营实力最弱,但可进可退:外交上俄、伊朗都需要土耳其的配合,土在军事上遏制库尔德势力也取得了俄的默许。“美国—库尔德武装”阵营实力不逊于“俄伊叙”阵营,但处境最为孤立,同为北约盟国的土耳其对美支持库尔德势力大为光火,“俄伊叙”阵营也指责美军在叙存在是“侵犯主权”。随着土耳其在叙行动不断推进,“土耳其—叙自由军”与“美国—库尔德武装”阵营的矛盾将激化,甚至有可能演变为三对矛盾中的主要矛盾,这将深刻影响叙局势走向。必须注意的是,这三大阵营虽在整体上是相互敌对和竞争的关系,但并非完全铁板一块,每个阵营的成员与其他阵营的关系千差万别。

本土势力更加丧失独立性

随着外部势力影响的加深,叙利亚本土的势力越发丧失了独立性,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冲突中沦为了“配角”。

首先,对巴沙尔政权而言,经过过去两年与俄、伊朗的“合作”,其生存已基本不成问题,但其现状与2011年之前、甚至是2011年至2015年这段时期相比已大不相同。虽然巴沙尔政权仍然控制着大多数领土,但是它已不是叙领土上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在军政大事上必须要听俄、伊朗的看法。在土耳其进入叙领土打击库尔德武装一事上,叙政府的角色似乎更加无足轻重。在土行动前,俄军撤出了驻扎在阿夫林的人员;同时考虑到俄在叙部署了两套S-400防空导弹,土战机对阿夫林进行轰炸显然得到了俄的默许。据称土俄暗中达成协议:土将阿夫林的库尔德人赶出后,将把该地“还给”叙政府。很显然,叙政府接受了俄的压力,并没有对土行动做出任何实质性反击。

其次,叙反对派也面临同样的局面。内战爆发之初,叙战场上迅速出现了大批反对派武装,“有名有姓”的组织一度达到6000多个,其背后得到土耳其、沙特、卡塔尔的支持。但经过几年的“大浪淘沙”,大批反对派组织作鸟兽散,实力较强的则成为外部势力代理人。目前,盘踞在叙北部的反对派主要有“沙姆军团”“努尔丁·赞吉运动”“黎凡特阵线”等,但这些组织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就没有太大作为了,2016年底丢掉反对派的大本营阿勒颇后更是一蹶不振。2017年6月,沙特与卡塔尔爆发“断交危机”,两方都无暇顾及叙反对派,使得许多反对派更加仰仗土耳其。现在叙反对派主要是为了生存而战,活动区域也集中在土叙边境,成为土耳其的忠诚代理人。今年1月,叙政府收复了被反对派占领两年多的阿布杜胡尔空军基地,而叙反对派则忙于充当土耳其打击库尔德人的马前卒,更加证明了其自主性的下降。

第三,叙库尔德势力也在这场洪流中越陷越深。内战爆发之初,库尔德武装“人民防卫军”采取守势,防范其他势力侵占库尔德人聚居区;2012年至2015年间,库尔德武装趁机填补战场真空,先后占领了科巴尼、阿穆达和阿夫林等地。2015年10月“人民防卫军”得到美国大力支持,成为“叙民主军”主力,配合美军打击“伊斯兰国”。但也就从那时起,库尔德武装失去了独立性,被美国裹挟去占领叙传统上的阿拉伯地区,尤其在2017年10月占领拉卡后,库尔德武装几乎失去了“下船”的机会。目前,美国正准备将库尔德武装打造成其在叙的最重要地面力量,既为防止恐患复燃,也为遏制“俄伊叙”联盟,同时牵制土耳其。与叙政府、叙反对派一样,叙库尔德人恐也难以摆脱被外部势力牵着鼻子走的局面。

有人认为,经过近七年的战火硝烟后,叙利亚危机终于要告一段落了,各方力量近期也在密集互动,“索契大会”更是拉开了塑造叙战后秩序的序幕;也有人认为,随着“伊斯兰国”在叙覆灭,各种矛盾都将同步升级,叙利亚的未来不是稳定与和平,而是混乱与冲突。其实,叙利亚危机早已成为中东乃至世界矛盾的一个缩影。上述两种观点都只反映了一定程度或者某个方面的事实,真实情况很可能是两种局面交替出现、相互叠加,而叙利亚最终形成稳定秩序的时间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要晚很多。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中东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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