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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俄比亚:到了必须解决问题的时刻

2018-04-23沈诗伟

世界知识 2018年7期
关键词:米亚埃塞

沈诗伟

2月15日,埃塞俄比亚总理海尔马里亚姆提出辞去总理和执政党——埃塞俄比亚人民革命民主阵线(埃革阵)主席职务,次日埃塞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自去年9月以来,埃塞奥罗米亚州和索马里州交界地区冲突加剧,去年底的统计数字显示,冲突已导致90多万人流离失所。近年来,埃塞局势不稳,各地示威游行不断,埃塞的未来发展和中埃塞合作皆面临不小的挑战。

执政党内部洗牌

埃塞国防部表示,此轮的国家紧急状态将持续六个月,在此期间军方不会接管政府,但将监督局势并采取必要措施确保和平稳定。在实行紧急状态期间,不允许个人参加抗议活动、携带武器或爆炸物,违者无需经由法院所出具的逮捕令即可被逮捕。这是埃塞近年来第二次进入国家紧急状态。2016年10月,为应对奥罗米亚州民众示威和部分城镇骚乱引发的紧张局势,埃塞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当年11月,海尔马里亚姆曾对内阁“大换血”,增加了奥罗莫族的部长职位,以缓和来自奥罗莫和阿姆哈拉等民族的不满情绪。

埃塞目前的执政党埃革阵于1989年组建,由提格雷人民解放阵线(提人阵)、阿姆哈拉民族民主运动(阿民运)、奥罗莫人民民主组织(奥民组)和南埃塞人民民主阵线组成。但埃革阵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特别是其“三驾马车”——提人阵、阿民运和奥民组之间一直嫌隙不断,例如奥民组就一直要求给予民众更多政治空间和“人民尊重”。尽管主导埃革阵的提人阵所代表的提格雷人仅占埃塞总人口的6%左右,但在过去20多年来其几乎包揽了所有政府要职。

随着海尔马里亚姆提出辞职,埃革阵内展开了对新主席和新总理的角逐。目前呼声较高的是来自埃塞最大族群奥罗莫族的阿比·艾哈迈德。艾哈迈德有着丰富的军旅和情报部门工作经验,在年轻民众中的动员能力和呼声较高。如果其顺利当选,将是埃塞首位奥罗莫总理,将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埃塞政坛长期由少数民族提格雷人和第二大民族阿姆哈拉人主导的格局。不过,尽管奥罗莫人逐步增强了在政府内阁的存在,但提格雷人仍掌握关键部门。此外,以革命起家的提格雷人依然牢牢掌握军权,在实施国家紧急状态的当下,军方及其他强力部门的权力显然将进一步加强。

一些长期积累的问题

埃塞在一年多时间里两度进入国家紧急状态,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埃塞在经济增速领跑非洲的同时,一些长期积累的问题也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刻。

笔者曾在埃塞工作和生活多年,亲历过埃塞的国家紧急状态,其背后的核心其实就是土地利益问题。埃塞实行土地国有制。近年来,快速发展的经济促使土地大幅增值,一些主要城市和城镇用地紧张,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向环首都的奥罗米亚州扩张势在必行。然而,以奥罗莫族为主的当地居民对首都扩张规划不满,认为此举侵占了奥罗莫人的土地,还有学者认为首都扩张计划不符合宪法对奥罗米亚州在首都有特殊利益的保护。由此引发的示威抗议活动在奥罗米亚州此起彼伏。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期间,男子马拉松亚军、埃塞运动员利勒沙在冲向终点时作出了支持奥罗莫族的手势,引发国际关注。笔者实地了解发现,当地民众主要对政府补偿款较少、补偿款落实滞后、未能妥善解决拆迁民众和城郊农牧民的安置问题等不满,进而导致土地问题裹挟着当地民众对自身在经济快速发展中获利较少的不满一并爆发。

在1990年代初,埃塞重新调整行政区划,除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和德雷达瓦两个特别市外,全国按民族分九个州,一些人口较多的州分为若干地区。1994年宪法规定埃塞为联邦制国家,各民族平等自治,享有民族自决和分离权。以民族划分行政区虽然保障了民族联邦自治,但某种程度上也促使各个民族的认同感随之强化,不利于不同民族间的融合。不同民族在牧场、水源以及其他资源上长期存在冲突,一些州之间的边界也不清不楚,埋下了现今土地矛盾的隐患。2015年底,阿姆哈拉族就因不满其长期居住的土地被划归到提格雷州而与提格雷人产生分歧,也让埃革阵内部的提人阵与阿民运心生嫌隙。目前波及面最广的边界冲突发生在奥罗米亚州与索马里州之间,加上两州皆民风彪悍、权力寻租现象泛滥、走私猖獗等因素,给联邦政府的协调与治理带来不小挑战。

在经济领域,埃塞从2010年开始实施“增长与转型计划”,推进以工业园区建设为先导的工业化进程,发展成为东非地区举足轻重的经济大国。非洲第一条现代电气化铁路亚吉铁路投入商业运营,埃塞航空公司壮大成为覆盖主要大洲的大型航空集团,电网建设和城乡用电覆盖率也快速增长,新规划的工业园区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地开工建设。然而,与此同时,埃塞外债持续攀升、贸易长期赤字且不断扩大、外汇储备极度短缺等问题对经济健康发展的负面影响愈发明显。埃塞贸易部的数据显示,2016至2017财年出口创汇29亿美元,远未达到计划的40亿美元目标。埃塞的贸易赤字从2009年开始快速增加,2016年达到138亿美元。此外,去年2月的数据显示,埃塞外汇储备为30.83亿美元,外债累计231.67亿美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埃塞从2017年开始迎来外债还本付息高峰期,但日益攀升的贸易赤字严重影响了埃塞的偿付能力。

去年10月11日,埃塞央行实施本币贬值15%,以刺激出口、增加外汇收入,但是在外汇储备何时增长尚不可知的情况,通货膨胀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显现。而且埃塞比尔于2010年一次性贬值后,曾以年均5.3%的速度自动贬值。因此,外界普遍认为埃塞比尔会进一步贬值,黑市与官价的汇率差会进一步拉大。笔者从当地企业主了解到,在过去半年里,埃塞高度依赖进口的工业产品如皮卡车与配件、工程机械、装修建材等价格不断上涨。进口的丰田皮卡车等价格至少上涨100万埃塞比尔(约合25万人民币),而且交货期较长。本币贬值和严格的外汇管制对埃塞的进口加工型企业更为不利,本土和外资企业依然很难申请到外汇支付进口产品,开具信用证的兑付风险更高。进口不足导致一些工厂难以开工,部分产品供应出现短缺。进口物资价格上涨对下游行业产生不小压力,加上汇兑成本不断增加,食品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此外,埃塞国家紧急状态指挥部近期表示,部分地区发生的骚乱正在形成一场“颜色革命”。因此,埃塞政府面临的挑战不仅是部分地区的治理和发展问题,而是如何在一个拥有80多个民族、一亿多人口的国家解决更为复杂的社会矛盾,如何在产业转型、社会矛盾高发的背景下进一步改革,以实现2025年成为中等收入国家的目标。

中埃塞合作需谋新出路

面对埃塞的政局变化和经济现状,当地中资企业需调整发展策略,未来的中埃塞合作也要谋划新出路。

對于当地的中资企业来说,首先要充分意识到涉及土地矛盾和族群纠纷等的安全风险,积极制定应急预案,以应对当地示威游行可能造成的人员财产损失。笔者曾在紧急状态期间探访在打砸抢烧中意外受到冲击的某中资企业,发现其核心问题就是对当地的安全信息了解较少,此外其防护围墙等建设不及时、安保人员配备不足、消防应急设备短缺也影响了抢救财产。当然,也有一些中企在物资储备、多层安保和后撤方案等方面具有丰富的实际经验,值得他人学习借鉴。

第二,埃塞比尔大规模贬值对不同类别的企业影响不同,应采取不同方案积极应对。笔者曾在埃塞从事工程承包行业,此次埃塞比尔贬值对大型工程承包类企业造成的潜在损失最大。由于当地工程收款累积了大量埃塞比尔,贬值后直接损失可达15%左右。而承接政府项目、以美元结算的企业受影响较小。此外,产品内销企业的进口成本上升,损失较大;而出口导向型企业以外币收款,损失相对较小。因此,在当地经营和有意赴埃塞发展的企业应仔细考量如何规避汇兑风险。

鉴于当前形势,笔者认为中埃塞合作要更多从经贸合作着眼制度建设交流、社会治理和发展经验落地。比如,推动埃塞进一步对外开放、吸引外资,提供更有吸引力的优惠政策,从依靠融资借贷发展基建和工业化转变为依靠外商投资,从依赖进口工业品转向进口替代和出口导向结合,改善外汇收入结构。 (成稿于3月20日)

(作者为察哈尔学会研究员、西华师范大学埃塞俄比亚研究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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