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克刚

李蓬

清晨，丁柔刚刚睡醒，便听到父母在厨房里面小声争吵。

原来天残阎人立重出江湖，武林盟主金倾天担心武林重遭浩劫，一大早便跑来找丁氏夫妇商量。丁无敌答应出手，可左无双担心女儿没人照顾。

丁柔自小就听说阎人立武功霸道，江湖少有人敌。丁家武功以阴柔为主，正是阎人立的克星。不过阎人立出招太快，招式明明有破绽，每次眼看就要被丁无敌所破，但他总能以快补绌，逃过丁无敌的攻击。只有丁氏夫妇联手，方能將其制伏。这次人家复出，功夫必然更加厉害。想到这里，丁柔说：“妈，我已长大啦，完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你随爹去吧。”

丁氏夫妇将丁柔带进山谷，再三叮嘱：“这里粮食充足，你要好好待着，不可乱跑。”

丁柔眼圈一红：“爹、妈，孩儿不能为你们分忧，还让你们操心。不过以前爹打猎时，我曾来过这里多次，一切都很熟悉。”

金倾天与丁氏夫妇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丁柔犹自站在那里发愣……

这天丁柔又来到路口等候父母归来，忽然听到“橐橐”声响。丁柔大喜，旋即有些失望，但失望之色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静。对方有些迟疑，过了半晌，丁柔打破僵局问：“你就是阎人立吗？”

来人说：“不错，我就是阎人立。你是丁氏双侠的女儿？”

丁柔说：“小女子正是丁柔。阎先生远来是客，请让小女子奉茶。”

丁柔说着转身回屋。阎人立忍不住问：“啊？你的眼睛──”

丁柔说：“我是一个瞎子。”

阎人立已经受伤。他一看到丁柔的相貌，便猜出她肯定是丁无敌的女儿，只是万万没想到丁大侠的女儿居然会是睁眼瞎。但他久历江湖，暗想该不会是对方害怕自己武功了得，故意装成瞎子吧？自己要是败倒在一个小女孩手中那可是天大的笑话。

丁柔将阎人立带进屋子坐下，便去倒茶。阎人立不敢用茶，丁柔柔声说：“喝吧，你已受伤，一路奔波，若再不饮水，对身体很不好。”

阎人立站起来，大声质问：“你究竟是不是瞎子？”

丁柔叹了口气：“我也不希望自己是瞎子，可是自生下来后就没有看到过东西。你怕水里有毒吗？我是丁氏双侠的女儿，即便打不过你，也不过被你杀死，又岂会使用下三烂的勾当？”

阎人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耳边却听到丁柔说：“喝慢一点，当心呛着。”

她见阎人立放下杯子，复又倒了一杯。阎人立接连喝了好几杯，起身欲走。丁柔说：“你有伤在身，外面到处都在追杀你，你何不就在这里养伤？”

阎人立像是看怪物一样盯着她：“我是你父母的仇人，你为啥要帮我？”

丁柔说：“你内心不坏，要不然你认出我是丁氏双侠的女儿时还不杀了我？这里叫错盘山，像是一个八卦阵，外人很难进出，他们肯定不会想到你会来这里。”

阎人立心想丁柔不过十七八岁，再怎么狡猾也绝对狡猾不过自己这样一个老江湖。他于是留了下来……

又过了一月，阎人立伤势彻底恢复。这天他正想告辞，忽然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阎人立脸色大变。丁柔说：“不好，金伯伯带人来了，你从那边走吧。”

阎人立刚刚离开，金倾天率众便已赶到。丁无敌一走进屋子，便发现有异，顿时变了脸色：“有人来过？”

丁柔说：“没──没有。”

丁无敌说：“是阎人立，他还没走多远，咱们这就去追！”

一行人向阎人立逃走的方向奔去，不多时，便看到阎人立在那里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蹿。丁无敌冷笑说：“阎人立，像你这等武林败类又岂能逃出错盘山，还是自行了断，免得受苦！”

双方很快交起手来。阎人立伤势新愈，遭到剧烈运动，伤口又给撕裂开来。他自知无法逃出去，便欲自刎。这时传来一个哭腔说：“你们都住手吧，阎人立绝不是坏人，要不然他可以拿我当人质，你们又岂能杀他？”

众人见丁柔为他说话，都是一愣。丁柔说：“金伯伯，你是武林盟主，该主持公道。阎人立天生就是坏人么？他不过是生来带有残迹，性子有些乖戾，做事有违常情，大家便视他为坏人，试问大家谁没做过错事？他只要愿意改正，大家又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呢？”

左无双想起女儿自小就带有残疾，听女儿这么一说，眼圈便红了，她大声喝问：“姓阎的，从今以后你肯痛改前非吗？”

阎人立忙说：“我愿意。”

金倾天望了一眼群雄，见群雄多有不忍，遂说：“阎人立，这次我们放过你。不过你要记着，多行不义必自毙，望你好自为之。”

阎人立忙不迭地答应……

又过数月，丁无敌广邀江湖朋友参加女儿的婚礼。大家见丁柔的夫婿居然是阎人立，先是一怔，旋即表示祝贺。金倾天还说：“看来真正的以柔克刚，不是你的武功，而是你女儿的心哪。”

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