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贸易保护再进一步

王芳

近来，中美经贸关系摩擦不断，矛盾加剧。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美国优先”的贸易保护主义主张下实行了一系列行动。比如对进口洗衣机和光伏产品发起“201调查”;对中国知识产权和技术转让政策发起“301调查”;提高钢铁、铝产品的进口关税。并且，3月22日他还签署总统备忘录，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大规模征收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

3月22日特朗普签署总统备忘录将对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大规模征收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

特朗普在全球问题上一意孤行，容不下任何反对意见，只寻找跟他意见一致的人进行合作。目前他所实施的严厉关税举措或许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美国的总体对外政策可能趋向更加强硬，实施贸易制裁的宽度和深度将进一步扩大，甚至有可能诱发国际贸易战。

特朗普意欲何为？

首先，2018年，特朗普将面临国会中期选举，贸易是核心议题。为实现竞选连任，强推“美国优先”，出台更多实质性措施是特朗普下的一剂猛药。

进行税改之后，特朗普的政策重心近期集中于外贸。從去年开始，特朗普频繁启动贸易调查。在过去的一年内，发起了84项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比前一年增长了62%。

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认为，特朗普的胜选，在某种程度上，在于他巧妙地利用了自我感觉被贸易所抛弃的选民的情绪和心理。其实，这部分基于人们的误解，比如，过分夸大贸易对美国就业和收入的影响。

就钢铁业而言，昔日霸主“美国钢铁”曾控制美国钢产量的65%，然而，近些年，它的处境十分艰难。财报显示，自2009年以来，九年中美国钢铁亏损总额高达346.26亿美元。公司规模也大幅缩水，2008年，该公司员工数为49000人，2017年仅剩17200人，十年间，裁员率高达64.89%，市值蒸发了145亿美元。

特朗普把美国钢铁业的大衰退归责于“不公平的贸易”，而且在选民看来，正是这些外国产业的竞争性进口让他们失去了就业机会。因此，“实行贸易保护能保护国内产业，提高就业”这样简单粗暴的逻辑在美国很有市场。

其次，从历史经验看，经济增长影响贸易政策选择。

经济增长迅速，就业状况良好时，一国往往更偏好自由贸易政策;关税降低，贸易繁荣，而经济增长下滑时，一国更倾向于保护国内产业，通过提高关税、实施反倾销等贸易手段，以牺牲他国利益为代价来提升自身的利益，即采取“以邻为壑”的贸易保护政策。美国历史上不乏此种案例。

在1979年至1982年间，美国经历了严重的二次衰退，加上美元大幅升值，国内生产受到严重打击，制造业损失尤其明显。为保护美国汽车、钢铁、纺织与服装等各个行业的利益，自称是“自由贸易”信徒的时任总统里根也不得不为此作出诸多妥协。当时被视为罪魁祸首的国家是日本。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全球经济进入缓慢增长阶段。虽然，各项指标显示美国的经济增长已逐渐恢复至危机前的水平。但美债规模不断扩大，国内制造业发展不断衰落等诸多问题仍然困扰着美国。

逆全球化和民粹主义盛行是特朗普上台的重要原因。他将保护主义作为重要的理念，强调美国贸易的“失衡”问题严重伤及美国的利益。“美国优先”成了美国选民眼里解决这一问题的良药。

再次，美国的贸易失衡是其久而未决的问题。

上世纪70年代中期，美国开始出现持续的贸易逆差且不断扩大。到今年为止，美国的贸易失衡已经持续了40多年。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美国人的过度消费，“寅吃卯粮”导致美国支出超出供给，自然需要从国外进口。另一方面，国际分工的深化也是造成美国贸易失衡的因素。随着全球化的发展和分工细化，东亚地区凭借人口成本优势获得了巨大的市场，而美国由于其高昂的成本，丧失了在贸易中的比较优势，制造业纷纷转移至其他国家。这种全球制造格局的演变造成了美国的巨额贸易逆差。

贸易失衡问题一直是横亘在美国心头的痛。于是，他们就将这笔账算到了贸易伙伴头上，之前是日本，现在是中国。

特朗普能如愿以偿吗？

商人出身的特朗普很懂得抓住选民的心，他一直大肆主张的“美国优先”在选民中很有市场。美国普通民众更关心的就是就业、收入，至于未来这些政策产生的效果怎样，并不是他们的主要考量。因此，如果单纯从短期的政治影响来看，特朗普很可能在这一点上继续获取选民支持。

但是，他许诺的“支票”能兑现吗？

在提高就业方面，贸易保护所起到的作用可能微乎其微。目前，美国整体的失业率几乎稳定在4%左右，处于历史低位，进一步下降的可能性并不高。其实，美国的制造业就业率本身就不高，只有6%左右。而且，根据美国供应管理协会最新公布的数据，美国服务业占经济比例达90%。因此，即使是制造业就业率大幅提高，对整体就业情况的影响也并不大。

就减少贸易失衡而言，这并非对症下药之策。美国贸易失衡的根源在国内而非国外，采取贸易保护措施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与其他国家相比，美国具有比较优势的主要是服务业。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的商品贸易逆差大体稳定在8000 亿美元左右，而服务贸易的顺差规模却在持续提升——2008年至今，美服务贸易顺差已经从1200亿美元左右扩大了一倍，达2500亿美元左右。2006年到2016年的十年间，中国从对美国的服务进口额由144亿美元扩大到869亿美。2016年，中国对美国服务贸易逆差达到557亿美元，约是2006 年的40倍。

从美国国内产业链发展的角度考虑，保护主义将显著提高美国成本。特朗普的贸易保护政策，对国内产生的收益并不大，但是因此而带来的后果却很糟糕：

第一，相关联的上下游产业可能受到挤压和打击。按照2015年数据，美国钢铁产业不过维系了14万工人的就业，贡献了360亿美元的国民收入，而以钢铁作为原材料的中下游相关产业一共维系了650万工人的就业，在当年贡献了1万亿美元的国民收入。一旦进口钢铁价格大幅上升，对于中下游产业的打击将可能是灾难性的。

第二，由于美国国内生产有可能面临更高的成本，同时，就业市场的紧俏将导致薪资水平上行，会导致通胀加速上行。

第三，特朗普实施减税政策引发全球动荡，不久，又征收高额关税，如果继续强化该措施，有可能导致其它国家的进行反击，从而点燃贸易战。这对美国有弊无利。

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预计，特朗普政府正在从传统商业领域着手解决长期影响美国竞争地位的问题，核心将指向中国产业政策，而且很多政策都直指中国产业升级领域，而不是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这一点非常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