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苛求的人

王宝民

他是一个苛求的人，也可能是世上最难满足的人。他似乎只关注裙子，女人的裙子。那些不完美但真实的女人的肉体，他看都不看。他只关注包裹她们的裙子。

可以把这部电影叫作“关于男性与女性的炉边谈话”。若我是其中一位主人公，无论男女，我将不会辜负导演的美意。我看到了这个老男人一丝不苟地整理自己的仪容。一所老房子的门窗在清晨打开。接待客人的一天开始了。女人排着队来到这里，希望能给她们一个非凡的待遇。

伯爵夫人，赘肉，镜子，某种虚伪的礼仪。但对某些人来说，“经历了这么多都是值得的，我觉得它给了我勇气。”

乡下，远离尘嚣以及上流社会的地方。粗俗无礼的村女，简陋而丰盛的农家乐。毫无品味的着装打扮，劣质的口红。

“我想看看你的真容。”他发现了她。故事开始了。

面对这部影片，我决定述而不作。

那些词语在她面前无效。那些充满修辞的华丽词语。她只轻轻一句就揭穿了一切。繁文缛节之下的简单真相。

你为什么没结婚？因为我是做裙子的。

他对年轻的肉体似乎不感兴趣，他只关注裙子。对肉体的遮蔽，和最终的彻底敞开。

年轻女孩的味道，是瞒不住一个阅历深厚的老妇人的。一种混乱的味道。

尺寸，精确到小数点。他眼中的女孩。

他的度量衡，精确到小数点。他心无旁骛。

我从来都不喜欢自己。我的肩膀太宽，脖子消瘦得像一只鸟。没有胸部，髋部有些过宽。胳膊又粗壮。

但穿上他的裙子，我就会变得完美。

你让我觉得饥饿。

我不喜欢这块布料。

也许你该改一改自己的品味了。

也许不需要。

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品味。

也许我喜欢我自己的品味。

她告诉我，她希望能被你做的裙子淹死。

谢谢。

你吃够了吗？

你看起来很饥渴。

早餐时光。

一如既往。

当你热爱你所做的工作，并像他一样投入的话，你需要躺倒下来。那時的他就像个孩子。一个被溺爱的孩子。当他倒下的时候，他非常温柔，脆弱而坦诚。

这类症状会持续多久？

只有几天，然后他就会恢复健康。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蘑菇出现了。有毒的蘑菇。

让我们谈谈缝纫、蘑菇、爱情与死亡。

所有的事物都是相互关联的，有毒的蘑菇和爱情。还有死亡。

我们还能够说什么？若爱情就是看着你，一口一口地吃下我亲手给你采摘的毒蘑菇，而我面带微笑，带着你爱我的表情，慢慢地吃下去。

人间还有没有比这更美好的爱情？

更何况还有美好的裙子，贴合着你完美的肉体。

他是一个苛求的人。他知道所有事物都会悲惨地消失。但强烈的东西会留下来：充满嫉妒的爱、没人关注的身体、忽然飞走的鸟儿、地平线的骚动、天空中裂开的缝隙、记忆中的如雷贯耳……他会把一些东西缝在隐秘的地方，他会对一些人讲起，他对面的人会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他在乎的一切。他一生都在寻找一个能够与之谈论这一切的人。

我们知道：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他永远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