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不起眼的英雄

涂钒

2017年4月18日，新西兰政府证实将为老年人住家护理、残疾人护理和一般家庭护理三个领域内，约5500名以女性为主的护理人员提供20.48亿美元的薪酬补贴。该方案于2017年7月1日生效，预计在五年内完成。本次为以女性为主的护理行业加薪，是新西兰政府在消除性别偏见方面迈出的历史性的一大步，跨出这一步并不容易，耗时近半个世纪。

“同工同酬”下的性别偏见

新西兰早在1972年便颁布了《同工同酬法》，明确规定任何雇主均不得拒绝或不提供给任何人同样的雇用条件、工作条件、附带福利以及培训、晋升和转让机会。该法案旨在规定男女工人不仅应获得同等报酬，还应享有同等的薪酬增长方案。

然而，法案颁布后，职场中的性别偏见并未因此而销声匿迹，反而仍以各种形式活跃在职场之中。其中就包括因性别差异而享有不同等级的薪资水平，主要表现为，以女性为主力的行业薪酬水平比同等条件不同行业的男性薪酬水平低。虽然，1998年至2012年期間，因性别差距带来的收入差距缩小了，但自那以后，它又一次在缓慢扩大。据新西兰统计局2016年6月公布的季度收入统计数据显示，性别薪资差距为12%，而一年前为11.8%，2014年为9.9%。据数据显示，截至6月，男性的平均收入每小时增加93美分，而女性的平均收入每小时增加77美分。这使得男性的平均时薪为25美元，而女性的平均时薪为22美元。

此后，奥克兰理工大学为妇女部所做的研究进一步证实了“同工不同酬”的差距正在扩大：首先，男女之间的薪酬差距仍然保持在12%；其次，无论有意识或无意识，职场中对妇女偏见的比例已超过80%。结果表明性别偏见在拉锯战中被常态化，原本就紧张的雇佣关系已愈发敏感。

事实上，女性受过更好的教育，正在转向传统上由男性主导的工作领域，并且更多女性正源源不断地加入劳动力市场，然而高达80%的薪酬差距原因仍被描述为“不明原因的因素”。妇女部部长宝拉·本妮特认为，“人们仍然认为女性薪酬应该低于男性，因为他们尚未发觉自身价值，也不善于就此提出谈判要求，”她还提出，“现代女性不再被动接受这个问题，一方面需要雇主发挥积极作用，鼓励女性从事更高薪的工作，另一方面女性雇员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里程碑”上的女性裁决

2014年，一项“里程碑”式的裁决尘埃落定，Terranova vs.Bartlett案以最高法院拒绝雇主上诉请求告终，为女性争取“同工同酬”打开了新的局面。2009年，新西兰老年护理行业3.3万名工人中有92%是女性，至2012年6月，特拉诺瓦公司聘用的110名照顾者中有106名是女性。克里斯蒂娜·巴特利特是受雇佣的老年护理员之一，2012年她发起了性别平等薪酬战役，向就业关系委员会（ERA）提出申请，说她没有依照1972年的“同工同酬法”获得同等报酬，在她工作的20年里，薪水涨幅仅为5美元，而14.32美元的低时薪是违背“同工同酬法”规定的性别歧视的结果。克里斯蒂娜的诉求主张是公平薪酬支付，她认为如果由女性主导的行业改为主要雇佣男性，男性工人将获得更高薪水。

克里斯蒂娜勇敢迈出的争取女性薪酬权益的重要一步，为她赢得了2017年“年度最佳女性奖”的荣誉。伴随着涟漪效应，理赔工会逐渐利用她的案例作为先例，为其他以女性为主的低收入者群体争取加薪，其中包括教育支持工作者，心理健康工作者、社会工作者、教师助理、兼职高中教师、学校辅助人员、助产士和幼儿教育教师。人权委员会将这一胜利称为“两性平等迈出的历史性的一步”，把她称为“不起眼的英雄”。

“前所未有”的重大突破

新西兰政府于2017年4月18日下午证实已经解决了约5.5万名国家护理人员的薪酬补贴问题。这笔巨额补贴将会改善三类任职于政府资助服务部门工人的薪酬情况，从7月1日起，这些领域的护理人员将获得约15%至49%的加薪，加薪幅度具体取决于工作资历和经验。

达成这项协议是多方共同促成的结果。2015年政府成立了专项工作小组，其中雇主代表、工会代表和政府代表共15人。加入谈判桌的还有卫生部、行业协调委员会、社区医疗委员会、工会、公共服务联合会和新西兰护士组织团体。各组织都在相应的范围内提供了证据支持，一方面将政府拽上谈判桌，敦促其正视新西兰最弱势工人群体的薪酬问题，另一方面为雇主和雇员争取到更多资助，并监督政府认真执行，不要被法律程序所耽误。

赢得这次谈判意义非凡。对护理行业，以及以女性为主要劳动力的行业来说都是历史性的进步，提供照料服务的护理人员将获得与她们所做的宝贵工作相匹配的工资水平。五年期内20.48亿美元结算资金将通过向“为健康投票机构”支出18.56亿美元和向ACC提供1.92亿美元来支付。关于此次加薪的具体影响，政府列出了四个例子，详细阐述了护理人员的工资分别会有何种增幅：享有最低工资标准的护理工人时薪增幅达到27%；家庭和社区护理工作人员时薪增幅可以达到29.4%；老年人住家护理人员每周可增加110美元的收入；残疾人护理人员到2021年时薪可达27美元。这意味着，大部分护理人员都可以摆脱贫困的生活，过上正常的生活，同时将从本职工作中获得更多尊严和自豪感。

社会各界都为这一历史性时刻而兴奋。新西兰总理比尔·英格兰说：“这将为我国那些最忠诚、最勤奋，但薪水最低的员工带来显著的薪酬增长。”卫生部长乔纳森·科尔曼将此次交易称为“空前交易”。“在新西兰从来没有像这样的工资上涨，这笔资金的增加将使护理人员的工资在未来五年内每小时增加19至27美元。就目前拿最低工资每小时15.75美元的2万名工人来说，他们的薪酬至少增涨至每小时19美元，增幅为21%，即每周至少增加了100美元的带薪工资，一年下来数额将超过5000美元。”税务专家和工党候选人德博拉·罗素说：“该行业的职工最终将获得适当的工资，这令人非常兴奋。”

“游戏规则”从此将被改写。2017年6月14日，护理人员薪酬平等法案正式公布，该法案修订了2000年就业关系法，明确规定了男女从事同样价值的不同行业工作应获得同样的报酬，禁止了在报酬和雇用条款等条件上的性别偏见。员工可以根据性别歧视提出三种类型的索赔：支付平等、同工同酬和非法歧视。同时，新西兰劳工部据此进一步完善了劳动雇佣合同的条款，使女性工作者能在签订雇佣合同时，保障自身的合法权益。

“加薪狂欢”后的冷思考

落实付款的安排至关重要。第一，五年内能否顺利完成支付。这意味着护理人员的生活是否得到切实改善，而不会在收到补贴之前面临破产等经济困境。第二，这笔拨款会对新西兰政府财政产生何种影响。政府表示补贴资金主要通过向卫生和行政协调委员会额外预算拨款资助，但是否会影响其他卫生资金，包括在其他领域一线卫生服务的资助尚不可知。

争取女性权益谈判不会就此终结。第一，老年人住院护理机构的成本未来几年极有可能增加，支付给这些机构的补贴能否使其维持在运营成本之上，还需要就老年住院护理合同开展专门谈判。第二，本次加薪只涉及护理行业，而教育行业、助产师等行业的女性实现同工同酬仍需多方共同努力。新西兰总理警告称，“医疗保健行业是一个独特的行业，并且有一个很高的门槛，此次薪酬补贴仅适用于医疗保健行业，并不适用于其他群体。”

2017年10月，年仅37岁的新西兰工党领袖杰辛达·阿德恩成为新一任新西兰总理。作为新西兰史上最年轻的总理，她上任以后已经着手讨论或执行比尔政府时期的议案，包括同工同酬法案。2018年1月，杰辛达总理组建了新的联合工作组，依据比尔政府时期的同工同酬法案的精神和原则，展开了新的磋商，力求在五年内顺利完成加薪补贴事宜。同时，作为一名女总理，除了解决关键利益相关方的关切问题，杰辛达或许会在争取女性权益方面为我们带来更多惊喜。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克里斯蒂娜勇敢迈出的争取女性薪酬权益的重要一步，为她赢得了2017年“年度最佳女性奖”的荣誉。人权委员会将这一胜利称为“两性平等迈出的历史性的一步”，把她称为“不起眼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