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史上最大规模贷款欺诈案

高荣伟

据路透社2月16日报道，印度第二大国有银行旁遮普国家银行（PNB）旗下的一家分行遭欺诈近18亿美元，这成为印度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起贷款诈骗案。

随着调查的深入，更多相关的金融漏洞被揭露出来。据了解，被卷入此次欺诈案的银行包括印度国家银行（State Bank of India），阿拉哈巴德银行（Allahabad Bank ）和同心银行（Axis Bank）等。多家银行陷入同一起欺诈案，这就令人质疑：这些银行的借贷流程是否正规？浮出水面的这一特大欺诈案是否仅是冰山的一角？

令人生疑的担保函

在向印度中央调查局控诉时，旁遮普国家银行声称这起欺诈案由该国亿万富翁——尼拉夫·莫迪（Nirav Modi）主导。

据了解，现年47岁的尼拉夫·莫迪是印度知名的钻石珠宝商人，其名下拥有价值约84亿美元的钻石和黄金。在福布斯2017年印度富人榜上，莫迪名列第85位，他是该榜单上最年轻的富翁之一。

那么，珠宝商尼拉夫·莫迪是如何策划这起惊天大案的呢？据了解，尼拉夫·莫迪并非单独作案。旁遮普国家银行向印度中央调查局控诉称，这起欺诈由尼拉夫·莫迪主导，他伙同另外两个人——梅于尔·乔柯西与银行前雇员古库纳斯·肖迪合谋作案。

梅于尔·乔柯西是尼拉夫·莫迪的舅舅，也是该案的另一重要嫌疑人，其掌舵的吉檀迦利（Gitanjali）集团是印度最大的珠宝钻石加工、销售公司。古库纳斯·肖迪曾在旁遮普国家银行孟买分行任职——该分行正是这起欺诈案的首发地。肖迪的履历清楚表明，他曾在孟买分行外汇部门担任副总经理。“肖迪帮助莫迪和乔柯西完成这起欺诈”，旁遮普国家银行称。

调查人员表示，莫迪与同谋伪造了旁遮普银行的担保信，从印度银行海外分支机构获得了17.7亿美元的6年期贷款。在这个过程中，这家位于孟买的旁遮普分行发出了数封伪造的担保函用于担保贷款。

随着调查逐渐深入，更多细节披露出来。为避开监测，策划者绕开旁遮普银行的内部讯息系统，并且通过Swift全球支付系统发出指令，要求印度银行的海外分支机构“以担保贷款的形式支付现金”。前不久，当莫迪再次与孟买的旁遮普分行接触，希望获得一笔新贷款时，莫迪与之有着长期“合作关系”的古库纳斯·肖迪業已退休，而其继任者严格按照规矩办事，拒绝了莫迪的请求。

财大气粗的莫迪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量。由于其“要求”公然被拒绝，这令一直以来顺利得到贷款和担保的莫迪十分气愤。于是，莫迪向银行抗议。“正是莫迪自己把事情闹大了。”知情人士称。旁遮普银行在控诉文件中称：“这个时候，莫迪掌舵的公司表示，过去它们就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该分行的记录却没有显示任何类似担保贷款的细节信息。”直到此时，旁遮普银行和调查人员终于发现了虚假担保函，并且首次提出了4400万美元欺诈的控诉。两周后，另一份控诉文件又被提交了，包括了价值约18亿美元的多笔交易。很快，联邦监管部门介入此案。一名印度财政部官员透露，专门打击金融犯罪的印度中央执法局将调查这起巨额贷款诈骗案是否存在洗钱可能。

贷款违约率居高不下

早在2017年6月，印度的中央银行——印度储备银行（ReserveBank of India，简称RBI）就曾发布金融稳定性报告称，坏账高企是印度银行业面临的一大问题。报告称，截至2017年3月底，坏账占印度银行系统总资产的比重为9.6%。根据国际评级机构惠誉的估计，逾期贷款占印度国有银行资产的比重高达11%，占私有银行资产的比重为4.5%。目前，印度银行业不良贷款比率飙升到世界之最。印度评级机构Care Ratings的一份报告显示，在受不良贷款困扰的39个世界主要经济体中，印度排名第五。

印度市场监管机构最近发现，由印度政府出资设立的该国最大银行印度国家银行（SBI）的不良贷款高达2320亿卢比（约合36亿美元），这显示出印度金融体系风险加剧。

印度国有银行在过去5个财年里共披露8670起“贷款欺诈”案件，总额达616亿印度卢比（95.8亿美元）。事实上，早在2017年6月，印度储备银行就在其“金融稳定报告”中称，银行和金融机构的欺诈行为是“金融部门面临的新风险之一”。其表示：“一系列大额欺诈行为反映信贷承保标准存在严重问题”，其中包括缺乏对现金流、现金利润的持续监控等问题。对此，印度储备银行要求银行充分披露其不良贷款，停止将欺诈案件隐藏为不良资产。

以印度消费领域贷款为例。时下，印度消费贷欺诈横行，消费金融领域的贷款违约率居高不下。相关数据表明，消费金融贷款在注册环节，每1万起中的欺诈事件已经达到265起，比例达到2.65%。汽车贷款（享低息贷款）领域的欺诈率略为低一点，每1万起汽车贷款中存在欺诈事件的有46起，大概比例在0.5%。知情人士指出，除了注册环节存在的欺诈外，后续的贷款环节也存在一定的违约率。

消费金融领域的贷款违约与印度的线上借贷市场同步发展。目前，印度的线上借贷市场几乎同时迎来井喷期。根据普华永道《印度2017金融科技趋势报告》，2016年新成立的线上借贷公司超过158家。到2016年10月，33家公司获得近两亿美元融资，这几乎比2015年翻了一番。而到2017年，新成立公司达到225家。印度现金贷市场预计在今年将达到140亿美元。

印度第一个基于手机应用的现金贷平台MoneyTap的创始人Bala表示，印度银行系统由国有银行掌控，它们低效、僵硬，服务着国有企业和大型私人财团，民众很难从银行获得服务，信贷“痛点”恰好孕育出印度巨大的现金贷消费市场。

孟买信贷诈骗案仍在发酵中

印度税务部门日前表示，截至2017年3月，旁遮普国家银行已向尼拉夫·莫迪和梅于尔·乔柯西的有关公司提供27.4亿美元的贷款和担保。由于旁遮普国家银行陷入信贷诈骗案，印度银行至少损失27亿美元。

案发后，2018年2月15日，尼拉夫·莫迪名下位于孟买和新德里的珠宝店和其他商业实体被印度执法机构查抄，其在孟买的居所也遭到搜查。受此案的影响，印度银行业官员库玛尔称，大约10名旁遮普银行职员被停职等待调查结果。分析人士称，鉴于欺诈的规模如此之大，不少业内人士担心会有外溢效应。贷款欺诈案的消息一经传出，投资者出现恐慌，旁遮普国家银行的股价应声大跌，跌幅超过百分之二十。从1月14日起，该银行股价出现暴跌，跌幅一度超过20%，跌至2017年1月初以来最低，市值抹去数百亿印度卢比，并创下自2009年以来最大单日跌幅。

由于此欺诈案中被指控的尼拉夫·莫迪曾与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在瑞士达沃斯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上合影，这就难免引起外界猜测两人间的关系。对此，路透社称，执政党印度人民党否认两人之间有任何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印度中央调查局提交控诉前，该案核心人物尼拉夫·莫迪及其家人已离开印度。对此，印度外交部“叫停”了莫迪和乔柯西的护照效力。据媒体报道，旁遮普银行首席执行官表示，早前，莫迪已经联系旁遮普银行并且提交了一份还款计划。尽管如此，印度司法机构已经向国际刑警组织请求给予协助，追查尼拉夫·莫迪和梅于尔·乔柯西的下落，一经发现后带回印度。

欺诈案的曝光，以及意识到这些贷款将永远得不到偿还，令旁遮普银行试图将一些风险推给印度同心银行和阿拉哈巴德银行的海外分支机构。不过，据当地媒体报道，印度当局承诺，任何解决旁遮普国家银行信贷受损的救助办法，“都不会让纳税人来承担成本”。但市场分析师认为，这个承诺就和莫迪和乔柯西用来获得贷款的担保一样“真实”。

随着相关数据的披露，问题显得越来越严重。律师事务所Nishith Desai Associates合伙人、为此案提供咨询的普拉蒂巴·贾因表示，“令人担心的是这可能是（印度信贷行业）冰山一角或者中间的一部分。我们并不知道那里还会有什么。”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