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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辜负这份暖

2018-04-17洛红尘

家庭生活指南 2018年4期
关键词:思思熟人

文/洛红尘

那时的他们,一个太年轻,一个太敏感,都只顾着自己的委屈,却看不到别人的心事。如今终于能够坦然面对人性的复杂,却早已物是人非。

故事转了一个弯

三年前,思思在一家写字楼当文员。貌似光鲜亮丽小白领,其实就是一家族企业打杂的,收入甚至都比不上公交站旁卖鸡蛋灌饼的。但是思思不怕,她有宝乐宠着,他把她当女神。

宝乐带着几个弟兄在郊区包了块地种有机蔬菜。他的梦想是挣很多很多钱,全给思思花。他还求过两次婚,不过思思没点头。不是不爱,也不是嫌他只会开空头支票,实在是觉得火候还欠了一点。

思思生在一个严重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就被送到乡下老家。因为缺爱,一颗心从小到大总是悬着,只有找到那种非常妥帖非常踏实的感觉,她才能轻轻放下来。

好在宝乐说了,“思思你不用有任何思想负担,没关系,我愿意等。”

她想,她和宝乐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三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们的故事转了一个弯,再也回不到从前。

狗粮撒了一地

那天,思思去医院看望一个同事,竟然意外地看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文志。

文志的妹妹文娜得了骨癌,需要二次手术,但是患病这两年家里钱已花光,甚至文志攒下的准备在县城买房的十几万也已全部花进去,如今借无可借。

看着文志一脸憔悴,竟然连白头发都有了,思思心里非常非常的难过。没有人知道,思思曾经暗恋文志,整整五年。

但那时的思思是一脸痤疮的自卑少女,身材也没长开,一身圆滚滚的婴儿肥,外号“企鹅”,而文志也在高二那年辍学打工去了,从此再无交集。

她记得那天放学路上,两个小痞子欺负她,她又窘又怕。路过的文志走了过来,说:“欺负女孩算什么本事。”然后他们打起来,文志打不过对方,被按在地上打得口鼻喷血,小混混这才扬长而去。

思思大哭,文志却漫不经心地抹一把脸,“哭啥哭,又没死。”然后晃悠悠地冲她摆手,“唉,那谁,我走了啊。”

他的背影从此在思思心中定格,一生惊艳。

思思决定帮助文志。

她找到电视台一个熟人,熟人表示为难,现在得病的人太多,大家都疲了,而文娜身上又没有特别明显的新闻点。思思就一趟趟地跑,带了礼品,反复说好话,因为着急上火,嘴上的燎泡都出来了,熟人这才吐了口。

宝乐看在眼里,问她:“需要我去当托儿吗?”

思思觉得那再好不过。录镜时有人现场捐钱,号召力总是更强一些。

但她没想到,宝乐竟然一下捐了两万。大部分是他自己的,还有几千是他发动几个弟兄捐的。

他说:“我要是有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妹妹,别说砸锅卖铁,就是卖肾我也会给她治。再说了,我女朋友对这件事很重视,我也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对吧?”

思思心里一热。宝乐他们的项目说着好听,其实刚创业,压根不挣钱,天天开个破面包车起早贪黑,累成狗。

出来时,熟人指着宝乐说:“思思眼光不错啊,你这个男朋友很靠谱。”

思思甜甜一笑,走过去抱着宝乐的腰,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几个人嗷嗷叫着鼓掌,说狗粮撒了一地。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出现反转。那次募捐共筹到了13万,但文娜治病只花了两万,手术压根没做,剩下的钱都被文志娶媳妇用了。

不地道的老同学

消息最初是电视台的熟人传来的,说是接到了爆料电话。思思不信,文志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再说为了给妹妹治病,他可是把买房的钱都拿出来了的。她立即拨打文志手机,不通,这才意识到可能真的有问题。

然后宝乐也开始追问这件事。因为捐款时上过电视,有拐弯抹角的知情人跟他说了这件事,说得言之凿凿。

“思思,你这老同学做人可是不地道啊。”宝乐显然有些气愤。

思思试图解释,说可能有隐情。

宝乐不听,“我自己省吃俭用攒的钱捐出来是给他妹治病的,不是给他娶媳妇的!而且,那笔钱还有几千是我几个弟兄的,让我怎么跟人家解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思思气得肝疼,却也只能压着火气不说话。

她第二天一早就直奔车站。

文志的家在小镇边上一栋老旧的院子里。看见思思,文妈妈有点紧张,文娜则一脸愧疚。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瘦得只剩皮包骨。

不必深究,一切属实。募捐之前文娜已经是术后复发,募捐后经过一段化疗,身体略有好转,但是不久复查,发现已经全身转移。就在这节骨眼上,文志的未婚妻怀孕,丈母娘放出话来,想要结婚,10万彩礼一分都不能少,不然就让女儿打胎。

思思气愤:“哪有这样的丈母娘?这婚不结也罢!”

老太太连忙摆手:“闺女你是不知道,那口气咱赌不起啊。”

她说,这些年,附近的农村男多女少的情况已经达到了极限,别说适龄的年轻女孩早早的名花有主,就连离婚带孩子的也都围着一堆说媒的,谁家有个男孩过了20岁还没找好媳妇,那爹娘简直就要发愁得睡不着觉。按本地行情,10万彩礼算是起步价,文志岳母只要彩礼不计较县城的婚房,已经算仁义的了。

文娜也说:“思思姐,你别怪我哥,他真的不是不管我,可是我已经这样,再治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拖累我哥一辈子,我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思思试图让她明白:“你哥怎么对你,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可是大家捐钱却是给你治病用的,如果你真的不想治,要么把钱退给人家,要么捐给别的更需要的人。”

老太太一听急了:“闺女,你的情我领一辈子,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娜娜已经这样了,我不能再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儿啊。”

然后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要钱没有。文志去外地打工了,究竟在哪儿不知道。再不然就开始哭,哭自己命苦,哭自己那去世的老伴儿。

思思一点办法也没有,垂头丧气地出来了。

怎么走都是不舒服

思思胸口憋着一口浊气,很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

还有文志,当年为了女同学不受欺负不惜和人打架的文志,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曾经他就像一道光,一个珍宝,一个灼热的秘密,在她内心深处小心翼翼珍藏着,生怕一张嘴就会掉出来,却如今就像一块玻璃,咣当一声,碎了。

宝乐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过来的,他说这几天忙,不能陪她了,然后不知怎么又说到了文志的事。

思思把情况告诉他,可宝乐不认同:“做人应该有最基本的底线和原则。亲生妹妹的救命钱也敢用,什么人呢这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思思忽然崩溃,大吼:“够了!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是我挑的头,我一定会想办法,他还不了我还!”

几天后,思思赌气地把两万块钱丢到宝乐面前。

宝乐盯着那笔钱足足有五分钟,好像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思思,你自己借钱,帮别人还给我,那我又算你什么人?这件事一开始我就觉得你重视得过了头,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喜欢你那老同学。”

思思浑身一震。

见思思默认,宝乐更气了:“我说我求婚两次你都不答应,合着是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呢,你醒醒吧思思,那姓文的根本就是一垃圾,人渣!”

思思气极,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空气里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宝乐捂着脸:“原来我在你心里屁都不是。”

看着他转身走掉,思思跌坐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流。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件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后来两人也试着和好过,但那天的情景就像鞋子里的砂子,外面看不见,可是你知道明明就在那里,怎么走都是不舒服,然后慢慢的就淡了。

这场过往里不只遗憾,还有暖

思思觉得,人还是不能太穷了。人一穷志就短。看不清很多问题的真相。连病都不敢生。面对生活,只能当孬种。

她辞了职,换了工作,发狠努力。

女人一发狠,上帝都害怕。后来的思思人生像是开挂了似的,升了两次职,收入也开始以年薪计,然后又有了新的恋情。

偶尔听到宝乐的消息,说他项目做得不错,也快结婚了,心里不免唏嘘。

回想当年,宝乐错了吗?没有。他不过就是说话难听了点。是她自己太敏感,不愿承认现实。没错,她暗恋五年的男人的确就是这幅德行,他被骂那是活该,可她代入太深,一下子恼羞成怒。

再次见到文志,思思吓了一跳。三年没见,文志像是老了十岁,不但额头上好多皱纹,竟然连背都有点驼了。

他向思思道歉,说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愧疚和痛苦中。他又攒了些钱,希望思思帮他还给人家,还不了就捐出去。

思思曾恨不能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可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送走文志,思思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宝乐打电话。一来还钱,二来也是想证明什么。

电话通了,那边传来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喂?哪位?”

思思没有说话,她忽然有些想哭。

“思思,是你吗?”

思思轻轻擤一下鼻涕,说了文志还钱的事。

“快中午了,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见面具体说。”

也行。思思问宝乐去哪里。她有点担心,很怕他也像有些暴发户那样,财大气粗地说出个吓死人的高级饭店,然后一副你没吃过你尝尝的表情专捡贵的点,时时刻刻提醒当年是前任瞎了狗眼。

还好,他说的是一家粗粮店的名字。

现在的宝乐和以前一样,帮思思拉开椅子,用开水冲烫餐具,然后吃饭时恰到好处地递过纸巾,“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撒饭粒儿。”

思思忽然就红了眼睛。

宝乐也无限感慨:“都怪我,如果当年对你的心情多些体谅而不是一味指责,可能今天我们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思思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颗落在菌菇汤里。

没错,那时的他们,一个太年轻,一个太敏感,都只顾着自己的委屈,却看不到别人的心事。如今终于能够坦然面对人性的复杂,却早已物是人非。

吃完饭,宝乐送思思出来。他们决定把那笔钱捐出去。

这是早春二月,天还有些凉,但是已经有几棵白玉兰在料峭春风里绽出满树花苞。

他们握手告别,没有拥抱。

这样很好,过去的已经过去,以后也无需再生枝桠。更何况在这场过往里,不只遗憾,还有暖。只有变得更好,才能对得起这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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