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失败者值得敬仰

司古

1840年，一个名叫威廉姆·萨缪尔·亨森的英国蕾丝织造商人，在反复研读乔治凯利爵士关于空气航行的著作后，被飞行器的构想所鼓舞。他找到一位叫约翰·斯特林菲罗的同行，商定一起创业。两年忙碌之后，两人在1842年拿出了一架蒸汽动力大型旅客飞机设计方案，并为之申请了专利。这架翼展近50米的单翼机被命名为“阿利尔”（ARIEL），史学界给了它一个更形象的名字——飞行蒸汽车。

到底是商人，两人提出设计方案的同时，就开始考虑建立一家新公司。1843年，两人联合另外几位投资人共同组建了飞行蒸汽车公司，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航空运输公司。亨森和斯特林菲罗一面积极筹备建造飞行蒸汽车，一面准备用它来建立跨国航线，承接远程航空客运业务。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丰厚利润在向自己招手。

尽管飞行蒸汽车尚未问世，但公司已经提前展开了强大的广告宣传攻势，此举一来作为商业铺垫，二来也为吸纳更多投资。公司聘请绘画高手绘制了各种宣传品，以细腻生动的笔触描绘了飞行蒸汽车翱翔于伦敦、埃及、印度和中国等地的场景。这些铺天盖地的广告画出现在各种物品上：报纸、杂志、手帕、瓷盘、壁毯，当然也少不了蕾丝餐垫和桌布等等。飞行蒸汽车公司希望籍此让公众相信，飞机是成功在望的事物。然而事与愿违，这些广告把大多数人吓得够呛，认为如此破天荒的设想完全是骗子把戏，没人相信那些隆隆作响呼啸在铁轨之上的粗笨金属引擎能把旅客送上天。许多精明的投资者也对这种天方夜谭似的全新产业望而却步——当时连具备操控性能的载客飞艇也还未问世。无奈之下，亨森甚至找过凯利爵士，后者认为这一步跨越实在太大，拒绝作为投资人入股，甚至表示在能够飞行的蒸汽飞行车模型建成之前，不会向公众表态支持其创意。

巨大的飞行蒸汽车终究没有建成。亨森与斯特林菲罗在1847年曾制成翼展达6米的大比例模型，然而由于蒸汽机功率不足，模型无法起飞。亨森的信心被现实摧垮，他放弃项目移民美国，在新泽西度过余生。斯特林菲洛又坚持了一年，在1848年制成了使用新型蒸汽机的动力模型，然而飞行测试表明模型仍然只能做笨拙的短距离无控跳跃，至此斯特林菲罗的信心也走到了终点。

时光荏苒175年。回头审视，人们发现作为航空运输产业最早的发起人和失败者，他们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当年广为散发的飞行蒸汽车广告，让公众们开始越来越认真地面对航空旅行问题，从嘲讽到平静，从戏谑到严肃。他们的设计蓝图，让世人第一次看到了未来飞行机械究竟该是何种相貌。飞行蒸汽车拥有主翼和尾翼，配有3轮起落架，蒸汽机驱动两副反向旋转的6叶推进式螺旋桨，其机翼采用的翼肋、翼梁加蒙布，再以张线加固的结构方式，居然与61年后莱特兄弟的“飞行者”如出一辙。细品亨森申请专利时提交的设计图，你会发现这些细节全都经过细致考量，完全不是心血来潮的臆想。“阿利尔”的设计促使凯利重新考虑机翼布局方式，提出了多层机翼概念，这一概念被用在了几乎所有早期飞机上，影响了一批又一批后来的飞行先驱者。

当初无数人大肆嘲笑载客飛行蒸汽车的大肆宣传，如果那些嘲笑者能活到1903年，他们会发现有两个叫做莱特的兄弟，爬上亨森等人的肩膀，放飞了人类第一架飞机；如果他们继续活到到1920年，他们会发现载客空中航行已不是梦想；倘若他们还能再活上20年，他们会看到越洋载客飞行也是小菜一碟。亨森和斯特林菲洛的创意，不过是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