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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岩事件:集体的阴影与迟到的救赎

2018-04-13林默

三联生活周刊 2018年15期
关键词:沈阳同学

林默

“定性靠什么?”

回国后,每次站在长安商场过街天桥时,李悠悠都想哭,她总会想起高岩,那里离高岩以前的家很近。

李悠悠是高岩的闺蜜。

把高岩和当年事件重新带入大众视野的是几篇文章。事件发酵于4月5日,社交媒体被一篇名为《北京大学李悠悠实名揭发长江学者沈阳教授》的文章刷屏。文中,高岩的大学同学同时也是闺密李悠悠提到,20年前,一位名叫高岩的北大中文系女生,“因为遭受沈阳教授的性侵和污蔑”,最终选择自杀。矛头直指现南京大学文学院语言学系系主任沈阳。

沈阳最开始在网上的回应是,“本人认为他们说的什么上床、什么性关系、什么怀孕,这都是诽谤,绝无此事”。后来,随着舆论的发酵,北京大学决定立即复核情况,沈阳被南京大学建议辞职,上海师范大学发表声明,终止与沈阳签订的校外兼职教师聘任协议。三所大学陆续发表了态度后,沈阳开始密集回应媒体。很多媒体在7日下午都收到了他的短信,这个陷入舆论风波的男人在短信里反问:“三个大学都拿‘师德说事。请问,这种定性靠什么?哪个正式决定上有这个结论?”

高岩离开后,困扰她父母和几个朋友的一个问题是,没有证据。“没有文字、声音、视频记录,也过了诉讼期,现在已经20年了,况且当事人都不在了,她的父母岁数也大了。”发起人之一马哲告诉本刊记者。

“当时证据只有高岩的遗书,遗书里只提到了‘他,没有提到‘沈阳(这个名字),这就是高岩这孩子她的特点,就是说即使沈阳这么迫害了她,她一直是……就是她对人总是留有余地的,或者说其实凭我对她的了解,作为她亲密的好朋友,与其说她是为了保护沈阳,更多地应该说她是为了保有自己的形象。”李悠悠告诉本刊记者。

“目前所有的证据仅是他人的证言,都只是旁证。”资深刑辩律师袁胜寒在采访中这样说道,“直接当事人高岩已故,又没有重要的物证,按照民间的说法,现在死无对证。”

对于李悠悠、王敖及其他发起者来说,这两天被经常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20年过去了,为什么选择到今天才发声?

事件发起人之一李悠悠这样提起原因:“自己受到北航罗茜茜事件的感召,她是女性,12年后,她明明性侵已经成功逃脱了,但她选择站出来,为其他后续的、受到迫害的师妹受害者来发声。”

罗茜茜事件,以及后续的50所高校校友联名呼吁建立“高校反性骚扰机制”,被当作中国的“#Me too#”(我也是受害者)运动。运动开始于美国,由美国女演员艾丽莎·米兰诺发起。

高岩95级的同学,现为美国卫斯理大学教师的王敖提道:“在当代的社会环境下,在权力、掌握的资源、心理成熟度不对等的情况下,师生之间的浪漫、性关系直接指向的是腐败和潜规则,造成强势一方对弱势一方身体和情感的剥削。”

曾经在一段时间,师生恋经过文人粉饰,被涂上浪漫的色彩。20年前,对性骚扰的概念是陌生的,在大多数时候,它被当作道德问题,到今天,对于类似的行为和界定,已经可以在法律上找到更多的回响。

一个知情人告诉本刊记者,高岩事件,或许可以成为不同时代下,人们对于权力结构下性关系认知变迁的符号。

致命的交集

4月7日,见到高岩母亲周树铭时,她穿着红色毛衣、满头白发,向本刊记者回忆起高岩生前的最后的一段日子。“后来,孩子说不想上学了。”她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高岩当时的班长马哲,陪我去墓地去祭奠高岩。”在高岩妈妈致媒体的一封信中,她读到这句时,哭了。

高岩的父母都是老师。李悠悠告诉我她对高岩父母的印象,“她父亲是那种典型的知识分子,很聪明,记忆力很好,反应很快,对人特别温良恭俭让”。

高岩的同班同学95级的马哲告诉我:“她对老师特别听话、崇拜。他们家从小就是书香门第,五代祖先从江浙一带到北京,几代都是读书人,在家里从小就会耳濡目染这些品格。”

高岩身上有从这种家庭成长出来的气质。她大多数时候安静温和,不喜张扬。“她是一个求知若渴、特别静心的一个孩子,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李悠悠说。

4月7日,“沈阳性侵学生高岩事件”核心当事人、高岩的母亲周树铭在北京接受媒体采访

另一位为高岩所在班级代过课的北大老师向本刊记者回忆,在她眼里,“高岩文静善良,大一课间的时候,他收到过高岩的一张贺卡,她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老师,祝您新年快乐”。

在李悠悠印象里,“從高中到大学,我从来没听到过高岩对任何一个老师的微词。这点她比我们都是要强得很多。一直以来,她都待人宽厚”。

李悠悠记得,最开始,沈阳会给高岩安排老师专用的班车,从昌平园回北大燕园。

沈阳早年是服役军人,后来先后考入华东师范大学和北京大学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在百度学术指数上查看沈阳,显示的总引用频次是820,学术影响指数是13分。对比同时期另外一位汉语语言学教授袁毓林,其引用频次是5595,学术影响力为32。有业内学者评价,“在整个汉语言学界,沈阳的学术成就属于‘中下等”。

在课堂上,“他善于调节课堂气氛,上课像听小品”。一个08级中文系本科女生对我这样评价沈阳。她选过沈阳的课。“当时下课会有一群学生问他问题,沈阳老师对女生态度好,问他什么问题都会微笑回答。有男生问问题,会有些不耐烦,‘这问题我不是上课讲过吗?有好几次对男生态度不好,后来就没什么男生问了,基本都是女生”。

高岩的同班同学95级的马哲告诉本刊记者:“沈阳上课时比较喜欢提问女生,提问时还会和女生有肢体接触,可能会存在扶着肩膀和后背、很近距离地问这种情况。”

大一刚开学不久,沈阳指定高岩当学习委员,文学、语言、文献三个班70多个同学的作业和收钱的事,都是高岩管。

大学时代的高岩

在李悠悠记得的版本里,关于沈阳和高岩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在1996年。

高岩对李悠悠说:“沈阳老师让我把作业送到他家,还说要专门跟我讨论一下我感兴趣的语言学问题。他告诉了门牌号,我按他说的时间去敲门。进门后,他说先给我倒杯水喝。等待之余,看见他写字台玻璃板下压着家人照片,我低头看……这时,突然他从背后把我给抱住。然后,他就开始亲我的脸。我听到自己的耳朵边响着他呼呼的喘气声,很害怕。”

按照李悠悠的描述,高岩当时的反抗是:“她跟他说了:‘我不想这样,我不喜欢这样。但沈阳还是继续。”

李悠悠记得,在第一次“侵害”之后,高岩和她只言片语地提到过很多次“侵害”,有一幕刻在李悠悠的脑海里。1996年秋,李悠悠记得,这个平时爱笑的女生眼里噙满了泪水,像是什么东西难以启齿。高岩和她提起“沈老师脱光她的衣服”“像饿狼一样扑上来”……

而按照北大刚刚公布的当年处分记录的版本,“1997年1月,沈阳回北京度假,高岩去沈阳住处,要沈阳‘表态和她建立关系,沈阳无意与高岩恋爱,但当时却回答说‘那你就算是我的女朋友吧,并与高岩搂抱、亲吻”。

后来发生的事让事件进一步恶化。“当时另外一两位跟沈阳有性关系的女生突然在高岩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沈阳说‘高岩有神经病,主动跟他上床的话,传了出去,这让高岩受到双重打击。一是她以前不知道沈老师这么淫乱,还同时在跟别的女生发生身体关系,这对她一向认为完美纯净的人生观产生重创。她受不了别人对她的恶语中伤。”

最后的时光

高岩开始变得恍惚,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根据高岩父亲的回忆,高岩那段时间经常心神不宁,甚至在洗衣服时,会把晾衣架扔到洗衣机里。从家里厕所出来时,还摔了一跤,摔成骨折。她当时拄着拐去上课,没有落下一节课。

在母亲的记忆里,女儿高岩还停留在那个高考考了730分、一道几何题不会她都能弄到2点多的姑娘,她特别用功,她的同学也这么说。

高岩母亲回忆,女儿曾和自己提道:“讨厌这个沈阳老师。”细问之后,女儿说:“他一天总让我给他干事儿,收钱啊收作业什么的。”

高岩母亲记得自己当时还安慰她说:“妈妈是当老师的,为同学服务点儿,别这么大怨气。”

“我万一收错钱怎么办?”

“实在收错了我给你补上。”

“得了,我不跟您说了。”高岩甩下这么一句话。母亲后悔当时自己并没有多问,没能察觉出这些话背后的意味。

在高岩最后那一段时光,她常常关着门不出来,也不开门。有一次,母亲着急,就把门踹开了,高岩看起来好像在睡觉,她发觉出这其中的不同寻常,看到桌上留下的安眠药的药片,叫了车,去了复兴医院。高岩醒来之后,和母亲说:“活着太没意思了。”

“你的理想不都实现了吗?育才保送你不去,你598分考上师大附中,三年的三好学生保送北师大你不去,你的理想就是北大中文系。你考上了,你现在多顺呀,你干吗这么想?”

高岩不说话。

高岩也想办法救自己。她的多位同班的同学提到,那时他们看到高岩去周边学校听心理课。她也会从大自然中去寻找生命力。把伸向清澈的蓝色天空中脱尽树叶的白杨、染深昌平园绿意的夏雨、打在脸上充满凉意的雨滴,都写进日记。

高岩努力保全体面。她在和李悠悠说这个事时,会有意避开人。“如果宿舍里但凡有一个人,我们就会在楼道里聊,在楼道里,我们也会选择避开不让任何一个宿舍听到。”

李悠悠记得,大三上学期时高岩告诉她,找沈阳吃了一次饭,“她说再也不想和沈阳见面,这是最后和他谈谈”。结果却是,“沈阳非但不承认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而且还对高岩冷嘲热讽,气得高岩一口饭都没吃,就愤然离开了”。

谣言越来越多。李悠悠能感觉出来,“人有时活的是一个心气儿,她这么追求完美,这么强的自尊心,莫名受到以前尊敬师长的这种污名化,对她当时很单纯、很幼稚的心来说,太难负荷了。她的观念受到了重大的颠覆,而她又找不着一个新的秩序来稳定”。

高岩喜欢动物,母亲担心她,为了缓解她的心理压力,就给她养了只小动物,养着养着,高岩觉得不耐烦,不了了之。在最后遗体火化时,李悠悠买了玩具小兔子,放在高岩旁边,陪伴着她。

“在高岩去世几天前,他们俩在那桥上偶遇,擦肩而过,但是沈阳骂了她很难听的话,对于她这个自尊心这么强的孩子来说……最后这件事把她的自尊彻底打垮了,沈阳这个人,在她心中完全撕碎了。”李悠悠告诉本刊记者,自杀发生在那次偶遇的几天之后。

高岩日记上还有一句话:“你可以毁灭我,却不能打败我!”这像是一种对自己的激励。实际上,她并没有被什么打败,即使是自尊心。离开也是最后一种保留它的方式。

在离世前,高岩一共自杀了三次。用到了割腕、吃安眠药、放煤气等方法。1998年3月11日,她死于煤气中毒。

漩涡中的处分

在女儿去世20年后的发布会上,高岩母亲用了“流氓”“披着狼皮的色狼”这样的词来形容沈阳。

高岩刚去世时,她母亲坚持不要火化,觉得那时还没认定沈阳的罪行,尸体保留了一段時间,有人劝她入土为安,她才送去。

“她凭什么自杀啊?她有自己的妈妈爸爸,这么疼她。”高岩母亲一字一顿地说,她的眼睛微微肿着,她心里有一个答案。只是那个答案,在20年来,很少得到回应。

在此之前,高岩去世后,高岩母亲去过几次学校。她对本刊记者说:“我们就一个普通老师,也没什么本事,他们都不让我们进,我们去有什么意义呢?从早上9点到下午3点,他们像看犯人一样,没给我一口水喝,连饭也没吃。”

李悠悠提供了佐证:“她妈妈当时想去中文系找领导。去了之后,就被门卫还是保安拦在了中文系门口。”

后来,高岩父母也去学校外边的学五食堂发了传单。没有结果。按照李悠悠的描述“他们当时被学校保安给架走了”。

一位沈阳前同事吴军(化名)在接受采访时曾提道:“被公安局传唤审查时,沈阳一开始承认了高岩之死与他有关,但声称他当时处在离婚的状态,算单身,和高岩是在谈恋爱。没过几天,沈阳又否认此前的说法,对警方称高岩之死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女孩自己追他,而他不同意。”北大这几天公开的当年的处分决定,基本延续了他后来的这种说法。

之前的北大中文系系主任费振刚参与了当时对沈阳的处分。他告诉本刊记者:“当时就是给沈阳记大过处分,家长没有提出异议。”

“北大在讨论对沈阳的处理上,有没有听取您的意见?”当记者把这个问题抛给高岩的母亲时,她微微皱着眉头,这样说道:“没有。他们处理了都没和我说,是学生告诉我的,他们说:‘阿姨您别生气了,他们(北大)对沈阳已经处理了。”

反抗看起来没取得什么显著的结果。按照高岩母亲的说法,“当时就是把停尸费给我们交了,在北大礼堂做了一个遗体告别”。

“沈阳受处分后,除了教工内部开了会,当时高岩班里也开了一个通风会。”马哲和本刊记者回忆当时班里开会议时的情境,“大家觉得非常意外,也不知道任何理由。后来通风会给出一个结论,就是高岩追沈阳,沈阳不同意,高岩当时自杀。很多同学都很气愤,高岩的舍友当时表示,不管怎么样,沈阳应该出现在追悼会上,或者是有一个答复。”

另一位北大知情人士对本刊记者说:“当时班级的会上,没有涉及性和身体关系,更没有提到侵犯。系里让班主任主要是安抚同学,让他重点强调的不是事情的原因,而强调说请同学们一定要珍惜生命,这是系里担心会有什么影响。”

与此同时,在沈阳的自传里,他的发展似乎没太受到这个事情的影响:“博士留校次年当上副教授,6年当上教授和博士生导师,然后熬成了北大中文系最老的教授。”

“95中文”的救赎

在1998年3月11日前的一两周,高岩提出想出去玩玩,李悠悠当时忙着考商务英语,拒绝了。多年之后,当时高岩眼神里流露出的失望,仍在李悠悠心里挥之不去。

还有一次,她们在楼道里匆匆遇见,高岩和李悠悠提了过街天桥的事,想和她长聊聊。当时北大百年校庆,李是学校校刊的记者,任务很多,她没答应高岩。

这些年,李悠悠时常会因为这些感到愧疚。不是“歉意”、不是“遗憾”,她用了“忏悔”两个字。“我们的教育可能教会了我们正直、谦虚,但从来没人教过我们忏悔。”

去年12月时,李悠悠再次梦到了高岩。

在梦里,高岩还是那个满脸都盛开着笑意、有着闪亮大眼睛的女孩。她们还像以前一样,无所不聊,李悠悠握着她的手——那双手湿湿的、软软的,让李悠悠觉得特别心安,直至梦醒,周围都是空洞的愧疚。

那种愧疚推动她在今天走到更靠前的位置。那个梦之后,当时的几个同学一碰,一些被忽略的故事被重新捡拾,“我们一拼当时的情况,发现高岩当时是发出过求救信号的”。只是在忙碌之余,很多被忽略了。

“20年过去,我知道不少同学还有心理创伤。”高岩当时的班主任王宇根这两天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提道。

北大95级中文系的力量在这次事件中被汇成一体。

大家提出愿意实名站出来,几个心细的女生说:“征求一下她父母的意见,毕竟是女儿,这个事儿又不是正面的。”今年二三月份,李悠悠联系了高岩的父母,和他们说自己和几个同学想要站出来,帮高岩做点儿什么,前后沟通了一周左右,高岩父母答应了。

“心里一直觉得对高岩有所亏欠,这是我们今天站出来的一个动因,自己当时知识和经验水平都特别有限,到高岩去世我还没有谈过第一次恋爱,所以我自己对于男性的身体、对性一点概念都没有。当时她跟我说时,我只是觉得很惊讶。但也只能去劝劝,我自己经验所限,也劝不到点儿上。”

后来李悠悠也走上了恋爱、结婚、生子的道路。在结婚当天,她想起了高岩。“没有她来见证我的幸福,我再也没机会去见证她的幸福。”她哭了。

李悠悠2011年去了加拿大。高岩去世后,她一度痛不欲生,连课都上不下去,心里常常萦绕着一种不安全感,将她包裹。这种不安全感在她自己有了女儿之后更加重了。“女儿成长过程中,作为女性角色潜在的那些危险和她要防范的东西,那是沉重的。”

李悠悠总在心里惦记女儿的安危,也对高岩父母有了更多的理解,读懂了一个北京中学语文教研领头人、一个知识分子在高岩墓碑后面刻的——“永远怀念”四个字的重量和背后的怆然。

事件后,除了李悠悠,当时高岩的大学同学徐芃、王敖以及当时的班主任王宇根,都陆续站了出来,对高岩进行声援。

在本刊获得的一份1995级高岩同班同学纪念她的书信里,有这样一段:“高岩在一段时间,总说一些奇怪的、我听不太懂的话,我当时没很在意,甚至心里有点想躲避她……记得有一次,从宿舍去食堂的路上,她忽然抬头望着天空说:‘你看这蓝天,生命多美好啊!我当时还想,这也需要感慨吗?”

高岩去世后,每每听到罗大佑《恋曲1990》里那句“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都会闪过高岩当时的感慨。

“后来我就很懊悔,如果当时成熟点,或许可以给到她一些帮助。”

直到現在,高岩父亲脑海里常常会浮现高岩第一天去北大中文系报到的场景。只记得那天,高岩很兴奋,扑闪着大眼睛,对学校的角角落落都好奇,还对大学生活抱有很多美好的期待,她的人生才刚刚展开。她的人生停留在2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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