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巨 (九)
2018-04-12
伯虎紧咬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话,但始终没来得及开口。不过此刻,在场的许多人倒是都有些看出来了,原来伯总使用的其实是绥靖政策。
“伯总,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好一阵儿后,旁边的老股东才小心翼翼开口问。其他人也被这句话回过神来,人们都盯着伯虎,刹那间他似乎又成了舞台中心的人物,但伯虎依旧沉默。
“这样吧,咱们先解决内部的问题。我们纽交所上市时,被人举报的那件四十年前的‘王腾’案,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又沉默了好一阵后,伯虎最后才张口说。
“‘王腾’案啊,这个……”
这时,在场的股东突然间面面相觑,似乎对这件事,有着什么难言之隐。而伯虎冷静下来后,猛然觉察到了在座股东的异样,便不由得马上联想到什么。他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各位,大家似乎都在沉默,有不少人还低下了头,好似一旦提起这件事就会犯错。
“究竟怎么回事儿?”
伯虎此刻也有点着急了。见大家都不说话,伯虎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甚至皱起了眉头。他又紧张起来,但此刻,看着在座股东一个个都不开口,他仿佛也没了主意。在右脑前额叶内高速思索一阵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好吧,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我就去公司的档案室里查个究竟。”说完,他瞅了一眼身旁的几位老股东,没等他们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朝公司档案室走去,留下办公室那些不知所措的人。
南极集团的档案室是一处僻静的地方,僻静得连个鸟都跳不了几下的地儿。档案室不大,只有两个储藏室,里面堆满落了一层厚厚积尘的历年档案。两个常驻在那的保安人员各自值守一间储藏室。储藏室外围那一片区域也很空,除了门口之外,其余的地方没什么人在那工作。那两个保安人员很清闲,其中有一名竟是一位额头布满皱纹的老大娘,在她那慈祥和蔼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她做的其实是企业安保这样的活,而且一干就是十年。
此刻老大娘正坐在门口,低头玩手机。对于这个时代来讲,手机其实早已经是过去式,但老大娘依旧玩得很开心,因为这种玩意儿对她来讲确实十分合手,像是小时候的玩具。只见她手指在显示屏上不断乱颤,仿佛几根快要折断的枯树枝一般。她似乎想把屏幕上的那些黄色的愤怒小鸟全部发射出去。
“喂!黄姐,开下门啊!”
“等我一会儿……”
老大娘正玩游戏玩得上瘾,多巴胺增多,直到一局打完了,才突然听见面前有人在叫她。她有些不耐烦,抬起头一看,正想说话,忽然发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最高上司伯虎!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又惊又恐,仿佛看到了鬼。她手里那一块板砖似的智能手机滑落地上。
“伯,伯总……”
“黄姐呀,你上班又不认真了啊!”伯虎责怪到。
“哎呀伯总,对不起啊,我、我下次不敢了……”黄姐似乎真得被吓到了,她急忙从地上捡起那部手机,“那个,伯总,我、我现在马上给你开门……”
“罢了罢了。”伯虎摆摆手,他此行目的并非查岗,所以未想对这位大妈进行处罚,“下次注意就好了!千万别再在上班的时候乱玩游戏了!好了,给我开门,我要进去查一件东西。”黄姐连声答应,随即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感应器,像是帕金森发作一般,对着关闭的档案室铁门哆哆嗦嗦地一指,厚重的大门“咔”的一声开了。
伯虎又笑着瞅了她一眼,随即大踏步走进去。只见屋内被分割成了许多小走道,两旁齐齐地摆放着许多书架子,上面堆列着厚厚的文件,有不少还是盖着红戳,这小范围的情景倒仿佛国家图书馆一般。伯虎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件,随口说到,“黄姐,在系统当中查一下,关于王腾案件的档案在哪一个架子上。”
“伯总,您是说王腾案?”
黄姐突然转过头,感到有些吃惊。
“怎么?你知道这个?”
“哎呀呀,伯总,”黄姐脸上马上露出难堪的表情,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上周法院派人过来,已经把有关王腾案的相关档案,全部给拿走了……”
“什么?”
伯虎猛地怔住,随即快步走到门口,亲自打开系统计算机,输入关键词后,查到了王腾案所在的图书架编码。他快步走到这个架子前,却只见架子上已经空空荡荡,只留下寥寥几本档案,仿佛被人掏空一般,伯虎脸上的褶皱再次凝固了。眼见大部分档案已经被人拿走,他叹息一声,只好默默地从架子上其中一栏,取出仅剩的那部档案翻阅起来。他从中只查到关于王腾案的开头,里面大致记述了王腾案是一桩和上世纪80年代东门市政府反贪污行为有关的案件。但整本卷宗似乎只有简介,更多详细资料此刻无论如何也翻查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伯虎怔怔地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伯虎准备继续查找剩余的有关档案的时候,突然在手里那份文件当中,猛地瞅到了什么东西。伯虎急忙抬起手,又仔细看了看,只见他手中的这份档案当中一页,赫然印刷着一张女性的图片,而就是这张图片,使他再次愣住了。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面容,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图,口中不由地喃喃到,“怎么会是……怎么会是她?这……这不可能……”一些往事突然浮现在他的大脑里。
“伯总,您怎么了?”
黄姐看到伯虎脸上的神情不对,便急忙问。
伯虎并未回答黄姐,他的眼睛牢牢盯着眼前这张图片,好似双目被机器锁死了一般,随即马上把手中的这份老旧破损、仿佛文物一样的纸质文档放置在身旁的一张桌子上,伸展开来,铺平之后,正当他准备低下头来好好翻查一下这张照片的来龙去脉时,却发现该图片在档案当中,只是一张根本毫无线索的档案临时配图。
“该死!”他愤怒地敲打桌子。
黄姐被伯虎的古怪动作惊住了,吓得不敢说话。
见这份文件内查不到有用的东西,伯虎又转过身,准备继续翻找剩余档案,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成想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手腕上一阵震动。伯虎瞅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胳膊上红白交织如镁光灯般的亮光使他明白过来:“谁这时候又找我?!”无奈他刚想放下手中落灰的档案准备接电话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叫声。
“伯总!”是老股东的声音,伯虎猛然转过头来。
“你怎么过来了?难道又出事了吗?”
“没错,现在他们又开始吵起来了……咳……”
只见老股东还没踏进门,就气喘吁吁说,却因咳嗽,半句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了。
“电话就先别接了,”老股东一进门就瞅见了伯虎手腕上的灯光,他马上又从喉咙里强挤出一句来,之后才平复了一下粗喘的气息。随即又指了指自己,“是……公司控股的全体股东……现在都在会议室,准备开启股东授权大会,看样子是要继续互撕,现在这个电话就是打给你要求你启动大会议案的……既然我过来了,你就别接电话了,赶快到股东会议室去……”
“这……”
听闻此话,伯虎悲叹一声。
“好吧!我去。怎么一天到晚都他妈的有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愤怒的脏话说罢,伯虎愤愤地喊了一声,只得关闭了手环,随即跟着老股东重新返回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