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治病并非传说

惠子

“别在女人身上找心灵，纵有柔情蜜意，纵使冰雪聪明，她们也早是魔鬼附体的木乃伊。”这是16世纪英国诗人约翰·多恩写的《爱的炼金术》中的诗词，用柔情蜜意、冰雪聪明形容女性似乎都没什么错，可是女性和木乃伊有什么关系呢？

不只是这首诗歌写得这么奇怪，在很多早期欧洲文学作品中，“木乃伊”这个词出现得很突兀，如莎士比亚的《奥瑟罗》以及英国诗人埃德曼·斯宾塞的《仙后》中竟然也常用到这个词。

难道是因为欧洲人特别迷恋木乃伊？真实原因让人震惊。原来，在欧洲历史上，木乃伊和其他被风干或者新鲜的人体部位，曾是医学中最常见的配方，人们已经将它视作很寻常的药方。鲁迅在短篇小说《药》中抨击中国旧社会人的愚昧和麻木，用人血馒头来治病，这种事情不止发生在中国，在欧洲，其历史比中国甚至更悠久更血腥。

“尸药”治病

自罗马帝国以来，许多欧洲人相信人体中蕴有一定的生命能量，通过食用其躯体，就可以获得死者的能量。那么，该吃尸体的哪些部位呢？

最早，欧洲人用到的药方是木乃伊，古埃及法老的木乃伊会被研磨成粉末，加到药酒里用来治疗内出血、头痛，甚至溃疡等一切疾病。但法老木乃伊毕竟是少数，后来这一习惯又扩大到将普通死尸做成木乃伊，它们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以变成药方。例如，人的头骨被研磨成粉末后，可以治疗与头部相关的疾病。即使是头骨上长的青苔，也被视作是一种珍贵的药物添加剂，将其粉末添加到水中、酒中后，可以治愈流鼻血以及癫痫。那些用尸体制成的药物，都被称为“尸药”。

17世纪英国国王查理二世就是“尸药”的狂热信徒，他喜欢用人类的头骨制作名为“国王酒”的饮品，据说能治疗中风等疾病。这个饮品的配方很简单，拿一个人类的头骨研磨成粉末，加入酒精后饮用。在查尔斯二世病入膏肓时，查尔斯二世的医生们疯狂地使用这些“国王酒”，并且用草药灌他的肠子，依旧于事无补。尽管“国王酒”的疗效并不能确定，这些饮品直到18世纪仍在伦敦以非常高的价格销售，人们相信喝它可以缓解压力、治疗痢疾。

人血治病

另外一个重要药方，当然就是血液。在中国古代，人们也相信人血可以医治肺痨，人血馒头是一个药方，但是到了明代，尤其是《本草纲目》刊行后，此后基本已经没有医生用人血入药。中世纪欧洲也同样把血液当做重要药方。16世纪的一位欧洲医师相信血液很好喝，他的信徒们甚至建议从活人体中抽血。这个建议并没有成为普遍的行为，但是当时穷人们因为没有钱买药店里的“尸药”，会付给刽子手一点钱，等待着从处决的犯人那儿收集新鲜的血液。当时在日耳曼，人们视刽子手为救死扶伤的大英雄，因而刽子手的地位极高。

即使到了十七八世纪，科学在欧洲已经有了很大发展，欧洲人仍然普遍在用血液来治疗跟血液有关的许多疾病。大多数时候，药剂师会将血液和一些药物一起加工，制成化合物出售，但要想获得更好的疗效，一些人坚信得获取更新鲜的血液。而为了让那些喜欢吃熟食的人适应吃人血，1679年，天主教方济各会药店的一本处方里，甚至在教人们如何将人血做成果酱。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药方。将蜂蜜和人类遗体泡在一起，混合物可以用于治疗骨折。为了防止蛀牙，可以从尸体上取下牙齿，戴在自己脖子上，或者将之与自己的牙齿相碰。德国的医生用泡在脂肪中的绷带处理伤口，并将脂肪擦到皮肤上治疗痛风。17世纪的著名解剖学家托马斯·威利斯在酒中加入人体头盖骨粉末和巧克力，认为这可以治疗中风或者止血。如果你想要治疗癌症，医生们则会给你开一个“百合、薰衣草、麦芽糖和1.3千克人脑”的药方。1893年的民间医疗著述甚至认为：“棺材水可以治疗疣病，浸过尸体的水能够治疗拳伤。”到了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用尸药的历史达到巅峰。

为什么用尸体治疗？

在今天的人看来，这些医疗实践，实在是太奇怪，当时的人们却并不以为奇，购买尸药，就像今天人们打针吃药一样普遍。那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一方面，食用尸体与当时“以形补形”的主流医学理念是完全吻合的。另一方面，在欧洲人基督教的文化传统中，他们相信人是按着上帝的形象造的，由身、魂、灵组成，当人肉体死去后，灵得以保存，尤其在血液里保存得最为完好，最新鲜的血液是最有生命力的，而通过食用尸体的部位，一个人就可以获得死去人的灵，以此获得力量。达·芬奇也曾经说过：“我们的生是建立在他人的死之上。在死者體内，无知无觉的生命潜伏着，等待与另一生者的胃结合，重获知觉与智慧。”

幸好，随着科学的进步，这种愚昧的医学实践越来越少，到了18世纪末，欧洲人变得越来越文明，他们开始用叉子吃饭，用肥皂洗澡。不过，仍有一些信奉者。例如1847年，一位英国人被建议把一个年轻女人的头骨和糖蜜混合在一起，喂给女儿治疗癫痫，当然最终没有什么效果。另外，人们还相信用人的脂肪制成的蜡烛会有魔法，可能使得一个人神志不清和瘫痪，这种观念一直持续到19世纪80年代。20世纪初，木乃伊在德国仍作为药品出售。1908年，德国人还在绞刑架下收集鲜血。

直到今天，我们虽然已经不会用到那些迷信的医疗方法，但还是在利用“人体”作为医疗实践，比如输血，器官移植和皮肤移植等。大部分情况下，这些医疗实践都得经过捐赠者的同意，但是非法移植身体部位来进行交易的现象依然存在。所以，用人体来治病的可怕医疗史并未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