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勤门 爱上一座城
2018-04-09王菁菁
王菁菁
在近百年来中国城市文化发展的进程中,若论精致与情调,还得回望“十里洋场”。
拨开浮华炫丽的外表,海派文化素以摩登、开放且多元而闻名。重温昔日的沪上风光,对于年长者而言是一种亲切,对于年青一代来说则更多是新奇。如今,怀旧的不仅只有“老上海”们。有人说,要寻访真正的“上海”,会发现它藏在今天外滩异国风情的建筑里,藏在弄堂的烟火气里,藏在张爱玲的小说里……
其实,它还藏在上海“克勒门文化沙龙”(以下简称“克勒门”)里。
2017年,迎来自己五周岁生日的“克勒门”与艺术人文发展基金会共同在沪主办了一场名为“Color Shanghai——美在上海”的文化盛典,通过声音、美术、旗袍、京剧、温情和美育六个部分多角度呈现上海的城市文化。
当浮躁成为现代社会的通病,上海在不少人眼中,已然成为了商业与金钱的坐标之一。然而,“克勒门”此番别致的庆生方式,却为人们又一次发掘出了喧嚣背后这座城市厚重的一面,耐人寻味。
说起来,“克勒门”从当年创立,到如今成为沪上文化圈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跟“文人雅集”的力量推动密不可分。
它是上海的文化人自发形成的文化沙龙,由作曲家陈钢和已故作家程乃珊最早发起。随后,主持人阎华、上海国际贵都大酒店总经理嵇东明、艺术评论家林明杰等人士加入,并且逐渐汇聚了一批上海文化名人。他們中既有音乐家、作家、诗人,也有电影人、画家、收藏家、摄影家、学者等等;从最初下社区、进高校,去各处讲上海故事,拓展成了以海派文化为核心、基本每月一次的主题文化沙龙。
“克勒门”这个名字,由陈钢所取。“克勒”一词原为英语colour的音译,是中西精英文化融合的产物,也是上海人都懂的“切口”。“克勒”指的是追求高雅文化和生活品位的人群。在陈钢看来,上海的“老克勒”如今已经慢慢老去,但这种追求精神应当传承下去,于是就诞生了一个以此为名的文人聚会平台。陈钢说,自己从当年父亲陈歌辛的人际交往中就发现,文人相聚组织沙龙是很精彩的事情,小众文人精英的聚会,往往互相碰撞出很多精彩的火花。不过到了今天,光继承形式还不够,应该把小众精英文化变或能让大众接受的东西,
历数“克勒门”曾举办过的沙龙活动,很多都让参与过的人至今回想起来仍津津乐道。比如2013年5月,白先勇先生《永远的尹雪艳》沪语话剧上演,成为城中热议之事。他也做客“克勒门”沙龙“寻梦”上海故事,讲述了自己童年生活的白家故居;同时,沙龙还邀请来了89岁百乐门琴师,请来了白先勇在南模中学的同桌,当年的旗袍裁缝,聊起百乐门与金大班……
又如纪念陈逸飞逝世八周年的专题活动。其胞弟陈逸鸣带来了陈逸飞从未露面的儿时习作,还有“占领总统府”的圆珠笔初稿;林明杰和画家谢春彦共同回望往事;甚至沙龙还请来了周庄的小贩,她们所唱的纪念陈逸飞的江南小调震惊四座。
再如上海王开照相馆的地库里翻出上海老照片的新闻传出后,“克勒门”就请来了王开的当事人、解放前的“小开”、大光明电影院老板之子胡思华等人,辨赏阮玲玉、周璇、胡蝶等电影明星的绝代风华。当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原本定格的画面仿佛又开始有了生命力。
还有,在去年最火的上海博物馆“大英百物展”的最后一天,“克勒门”联手上博呈现了一场“博物馆奇妙夜”,梳理100件展品、讲述100天的故事,100分钟的精彩让人感慨,对博物馆的好奇之心简直“停不下来”。
在一座高速运转的城市里,将原本小众的聚会交流,延伸成一种情怀和责任,走进“克勒门”,让人对“玩”又有了更多的理解。也许,当玩到一定境界,内心反而会更加沉浸和安定。
带着对“克勒门”和文人雅集的好奇,日前,《中国收藏》杂志记者专程采访了“克勒门”四大创立人之一、艺术评论家林明杰。相信以下他的独到见解,能为今天的雅集赋予更多的新意。
古今中外,只要是有文化的地方就有雅集。作为人们社交圈中的一种形式,传统的文人雅集主要以谈论“风花雪月”为主,比起谈生意之类,这显然不够实用,但正是这种貌似没用的形式,影响了人类的文明。
传统文人雅集在今天又有复兴的趋势。而“克勒门”更贴近中西结合的风格,因为它也带有西方沙龙的性质。最初是陈钢先生和程乃珊女士在私人聚会上决定要一起关注失落文化,做着做着,我们也开始加入进来。直到现在,“克勒门”已经成了一个有情趣、有意义的艺术交流。不同领域的文化人、艺术家之间有契合、有澎湃、有交流、有共鸣,每次的派对围绕一个话题,大家从各个层面来回望百年海派文化的发展脉络。
我们过去的文化传统有自娱自乐的意味,比如你看传统文化中那些被“玩”得很好的东西,跟老百姓似乎都没什么关系。但是到了现代文明社会,讲究人与人的平等,不去用阶级区分,如果再抱着办雅集是为有钱有文化的人服务的思想就落后了。“克勒门”汇聚了百来个人,办沙龙、做雅集,梳理历史,为当下和未来提供思考,我们希望身处信息时代,能够把小众沙龙变成大众的传播与思考。所以你看“克勒门”不但开设了自己的微信公众号,还邀请不同的媒体来一道关注,并且与出版社合作,将“克勒门”的题材故事出版成大众共享书籍,如此等等。艺术不是小众化、精英化的,就像数学家是少数,但应用却是大众,艺术也是如此。
“克勒门”没有很强的功利性,也不接受商业赞助。做到今天,得到政府和相关机构的支持,我们希望大家都是参与者,一起来助力文化的推动。同时,因为是一群文化人聚在一起,索性也就“不讲究一些”,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大家开心就好。对于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而言,把自己拥有的资源拿出来共享,就是一种快乐。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玩,没准就会玩出一个时代文化来,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不就是如此吗?
借此我也想澄清一下,我们做“克勒门”不是要去怀念过去的贵族生活有多好,而是想要探索,一个现代文明的大都市是如何建立起来的。我们今天的条件要比前人优越,借助前入的“肩膀”去梳理,才能走得更远。这种传承往小了说是为都市文化,往大处看是为现代文明,因此我认为我们在做这些的时候既不要去妄自菲薄,也没必要清高。
也有人说,“克勒门”的聚会活动好像是在讨好迎合大众,这其实也是一种偏见。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国人的眼界越来越宽,大众向往精神生活是很正常的事,让更多人过上过去只有少数人才能过上的生活,是一种进步。站在艺术的角度来说,每个沙龙就像一个小小的实验室,通过少数人的探索,让大多数人能够共享,这也是对社会文明的一种推动。
所以如果“装”得过了,雅集也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