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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鸣,湿漉漉的乡音

2018-04-08王三宝

新青年 2018年1期
关键词:中带蛇皮袋蛙鸣

王三宝

蛙鸣,从田野里飘出来的湿漉漉的乡音。她低沉、厚重、豪放,夹杂着一点乡气、野气和豪气。出生在农村的我,对这种乡音的感受最为真切。

冬日过后,严冰松动了,大地松软了,万物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青蛙睁开眼,打了个哈欠,爬出了洞穴,它呼吸春天的气息,抖擞精神,向天地发出第一声乡音——呱,呱、呱!颤抖中带一点清脆,清脆中带一点高亢,高亢中带一点自豪。

正如毛泽东在《咏蛙》中所写:“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青蛙天生就有这么一种气度,这么一种豪迈!“万紫千红安排着,只待春雷第一声。”这乡音就是第一声春雷。在它的叫声中,大地蒸腾着热气,草绿了,水涨了,所有动物各自发声了。农民伯伯,一声鞭响,犁出春天的希望。

一开始,蛙的声音单调、脆弱,叫着叫着,它的同伴越来越多,气场越来越大。到了插秧的季节,你在田间随意走动,到处都可以看到青蛙的身影。“呱呱呱,咕咕咕”,真是“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这声音与秧歌的声音糅合在一起,构成大自然最为立体的混响,最为动听的乡音。

夏夜的傍晚,月亮挂在树梢,乡间的田野热闹非凡。知了高叫,昆虫鸣唱,青蛙在乡村的沟河里粉墨登场。开始,一只领头的蛙叫了一声“呱”,像对山歌一般,其他的蛙跟着应和:呱——呱——,接着大家都跟着唱起来:呱呱呱——咕咕咕。声音清晰、浑厚、高亢、和谐,高低顿挫、此起彼伏,回环悠扬。那声音仿佛是从水里钻出来的,湿漉漉的,荡激乡村清纯的水泛起粼粼的波光。莫大的乡村舞台,俨然在演奏一场饱含乡音的田园交响曲。乡间的夏夜,便陶醉在这明亮的月色里了。

三十多年前,就是在这样的夏夜,在这样明亮的月色里,我们的一次所为,差一点铸成终身遗憾。我们三个刚刚出来工作的小毛驴,点着火把,到乡间的稻田里找长鱼,那晚,长鱼没找到,阵阵的蛙鸣声吸引了我们。其中一个人建议说青蛙的肉很鲜美,我们不妨抓些回去,我们仨一拍即合。当我们行动的时候,青蛙似乎停止了叫声,它们一个个瞪大了愤怒的眼睛,无奈的看着我们对它们进行粗暴的践踏。我拎着盛放青蛙的蛇皮袋,手沉沉的,脚重重的,仿佛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宿舍。

夜沉沉的睡去,宿舍里的青蛙“咕咕”的叫起来,声音低沉、沙哑、凄凉。我无法入睡,青蛙,虫子的天敌,人类的朋友,我们居然要活剥它们,让它成为我们的佳肴,我的心一下子不安起来,对今晚的行动后悔不已。

月亮升起来了,河边倒映柳树的身影,夜静悄悄的。我打开盛放青蛙的蛇皮袋,青蛙不像出笼的鸟倏地飞走,也不像受惊的蛇箭一般逃窜。它们,慢悠悠地一个一个爬进河里,有的还侧眼看我,眼神里充满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呱”、“呱呱”、“呱呱呱”,我知道,这声音是从我放青蛙的小河里传来的,它们的叫声,是我今生听到的最舒心、最难忘的乡音。

一晃人到中年,我从农村来到了城市,偶爾在小区的池沼里听到几声蛙鸣,我的心仿佛又回到了故乡,沉浸在故乡那湿漉漉的乡音里。

(编辑·蔡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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