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我托付终身的人

颜士州

一

初见吴清是在今年年初。那时候，我刚从堂姐家搬出来，自己在市郊区的育红新村租了一套房子居住。3年前，我大学毕业，从吉林来到苏州，冲的就是这里有我的亲友。可因为长辈之间发生的龃龉，让我觉得那个“家”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我终于还是决定离开。

正在心里惶惶无着时，一天，我上网在“情感热线”聊天室里无意中邂逅了吴清。那时他的网名叫“浪漫一生”。网上的他是俏皮的、热情的，仅仅只是第一次聊天，他就问出了我的手机号码，而且还向我报上了他的真实姓名、单位。他告诉我，他在市里一个大集团企业上班，也是大学毕业后从浙江来苏州的。

那天深夜，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磁性、浑厚的男中音，很明朗的音色，让人感到很亲切。他问，猜得到我是谁吗？

我立刻想到了白天在网上对我“穷追猛打”的“浪漫一生”，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从大学毕业到走上社会这几年，因为生活的压力，我一直无暇顾及恋爱。仅有的两次相亲，也都因为找不到感觉，相处了一段时间就分手了。对于“爱情”这个字眼，我一直觉得它可望而不可即。可是与“浪漫一生”在网上聊天，却让我找到了“心有灵犀”的感觉。

那天晚上，当他约我第二天晚上继续上“情感热线”时，我笑着一口应承了。

一个星期后，我见到了吴清。

那是初春的一天，快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吴清的电话。电话中，他的声音很大，也很果断。他说，我现在正在赶往市郊的路上，20分钟后到，我到你单位来接你，和你一起吃晚饭。

好像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我在电话里答应下来。放下电话，却觉得又窘迫又慌乱，像黯淡的灰姑娘找不到舞会的裙子一样手足无措。

隔着单位大门的铁栅栏，我看到了他。当时他穿什么衣服全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双眼睛非常明亮，含著笑意紧盯着我。

那天，他彬彬有礼地请我坐上他叫来的的士，带我到市区的海上明月饭店去吃晚饭。随后的三天，他天天都从市中心赶到郊区接我下班，带我去吃饭，送我回宿舍。他的表现，回想起来，像一个陷入“热恋”的人那般狂热。

二

在一次次见面聊天和手机微信聊天中，我们很快了解了彼此的故事。吴清原先交往过一个女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原本他们相约毕业后一起来苏州的，可是吴清先来这里找了工作，却怎么也没能等到她。虽说她父母的反对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但父母的阻力就这么难以逾越吗？吴清说，女人都是善变的，她肯定是看到跟着我这样一个穷小子将来生活太艰难才退缩了。

吴清有过一段痛苦的日子。据他自己说，那段日子，下班后他经常酗酒、打牌，过得浑浑噩噩。

在女人眼里，没有钱，男人就什么也不是。吴清讲这句话的时候，口气中仍然那么怨恨。

我慢慢发现吴清在交往中也一直试探着我经济上的“深浅”。当我告诉他，如果我们结婚，我们必须要自己出钱买安居房交首付还房贷时，我看到了他眼里的热情瞬息陨落。

那大概是我们相识一个月后的日子。那天，他在我的宿舍，嗫嚅地说，他反复考虑过了，他觉得我们之间不合适，将来要过很拮据的生活，他没有思想准备。

他至少也算是坦白的吧。我还能对他说什么呢？见我无话可说，他转身离去，“砰”地一下带上了房门。

如果不是两个月后在步行街上无意中再次见到吴清，我想，我和他之间肯定到那时就结束了。可偏偏世界那么小，那个星期天，我们手里各自拿着一个购物袋在步行街迎面撞上。当时的情境，就是我想避开也太晚了。

他问，最近你过得好吗？

好。我说。可我的语气那么软弱，那么无力，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主动打破尴尬，过来拉我的手，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带你去吃饭，和你好好谈谈。他怜爱地看着我，好像我们之间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天夜里，在红酒的微醺里，我把自己完全地交给了他。这是我平生的第一次。我似乎想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两个月来心里对他的狂热思念。我还对他说，不就是买不起房吗？我父母说了，到我们结婚时，他们愿意支持我们一个首付。

那天，他似乎也很感动，他的手搂紧我，直到天明。

三

从那天以后，我和吴清的交往变得非常有规律。每到周五，他就从市区赶过来，和我一起度过双休日的悠然时光。我们会一起拉着手去菜场买菜，会抢着表演自己的厨艺。可是，有一件事，吴清却一直让我很不舒服。他一直追问我，到底你父母说的将来能付房子首付是不是真的？到底你家有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我的脾气就来了，一句话都不想说。

我心里很想问吴清，是不是我家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就意味着我们之间的结束？但这个问题我始终不敢问他。因为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他的回答对我来说也许是残忍的。

也许是吴清觉得我没有给他足够的信心。慢慢地，我发现即使我们在一起的深夜，他的短信也很忙。因为他换新手机时是我们一起去移动公司的，无意中我知道了他的手机密码，在心里的疑虑越积越多的时候，我去移动公司查了他的话费单。

拿到话费单的那一刻，我心里浸满了悲哀。吴清竟然同时和两个号码进行着频繁的联系。每天深夜，要是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吴清都会给我发一个“晚安”的短信。可在他的话费单上，深夜那一时间段发出的短信总是3个。

我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当天我就打电话质问吴清。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有隐瞒我。他说，那两个女孩，一个比他大5岁，主动在追求他。另一个是安徽的一个女网友，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电话里，他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他说，我和她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你别去胡思乱想了。

这样的一个男人，我终于看清他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当我想明白这一点后，我的心也开始冷了。虽然我的父母真的愿意来承担我和吴清将来的房子首付，但是如果这是爱情必须的条件，那么我情愿放弃。

上个月底，我主动提出和吴清分手。电话中，吴清沉默了很久，然后只对我说了两个字：好吧。

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和我开的玩笑，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我浑身颤抖，才发觉自己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