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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那年,我保护了我自己

2018-04-03周米白

意林原创版 2018年3期
关键词:住处出租屋男同学

周米白

2012年9月,我步入高三,像很多同龄人一样选择了走读,我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一楼租了两间房。走读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随意,每天学校、出租屋两点一线。夜里,小区过早陷入黑暗,一个人回到位于一楼的住处,打水、洗漱、关门,回到卧室学习。我的卧室一墙之外就是小区的道路,夜里极其安静。每次,道路上传来停车关车门的声音,都会看到一个男人走出来。

那天,午睡醒来的我借着门外洒进来的阳光扎了头发,正准备出门时,一只金黄的小狗蹿入了家门,吓得我连连后退。仓促间,一个男人进来抱住了狐狸狗。他向我道歉说:“不好意思,它太爱跑了,放心,不咬人的。”

我面前的这个男人穿着薄薄的睡衣,脸上一直堆着笑,正是那个总在深夜回家的人。他扫了屋子两眼,我有点慌张,脱口而出:“我妈出去了。”话说出口,我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回家,一路哼着歌。猛然看到,中午见到的那个男人从车里下来,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家里。那晚,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外的水池洗漱,而是打水回到客厅用屋里的洗脸池。就在我关上门之后,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细碎欢脱的脚步声。我知道是狐狸狗又来了,赶紧拉上窗帘,站在门后。

那个夜晚,我迟迟没有睡着,一种莫名的紧张笼罩了我,整夜里喉咙发紧。之后的几天,清晨、中午、晚上,我都能听到那个男人遛狗的动静,他一直围绕着我的住处,有时还和我的邻居聊天。

我的住处是一个由车库改造的两居室,厨房在屋里,水池却在外面,做饭时只能开着门。那只狗第二次跑进我家里的时候,我正在做午饭。这次它没有激动,只是静静坐在地上看着我。

我随手扔了一块肉给它,抬头就看到了那个男人,他笑容满面地进来了,问我:“你怎么一个人在家吃饭?”我回答道:“我妈今天不在。”他凑近灶台,看我做了什么,我往一旁躲了躲,也许感觉到了我的紧张,他说:“小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狗走了。17岁的我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冤枉了好人。

后来知道,中年男人就住在我后面一栋楼,他老婆就在不远处的公司上班,他有个比我年长的儿子。他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门前,有时候还会说几句关心的话。

我感到他对我的关心有点过多了,偶尔还会提出顺路送我上学。有一天中午我正要去学校,他在门口遛狗时对我说道:“你一个人住这儿辛苦了,明天中午我请你吃个饭吧。”我拒绝了,他旁若无人地继续说道:“就这样吧,明天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第二天上午放学我看到了他,他走到我身边,示意我跟着他。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是不敢声张,只好安慰自己,大白天吃个饭,不信能被他吃了。

我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出了校门,走进了一家西餐厅。在包间落座后,我的心里开始紧张。他坐在我对面,说:“我知道你一个人住的,一个人不容易吧?”我没说话,勉强笑了笑。他坐到我身边,手伸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腿也不听使唤地哆嗦。

“小姑娘,别怕,你不说我不说。”他用力将我的肩揽过去。我的心理防线一下崩溃了,夺门而逃。

那天开始,每逢午睡或者晚上,我都会带同学或者朋友一起回出租屋。我打开门,和她们在门口说话,把我的小屋子制造出热闹的嘈杂声。我突然感到,我之前的生活太安静,显得有些虚弱,而声音能带给我一些安全感。

可一个人的时候,那个男人的脚步声、他的狗都让我害怕。我坐在床沿,连衣服鞋子都不敢脱,颤抖着听门外的动静。我开始夜不能寐,课堂上无法集中精力。

渐渐地,我不再回住处,在同学的家里辗转借宿,到后来连学也不去上了。直到有一天,我的父母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匆匆赶来。爸妈在和我的房东谈过之后,房东说:“我说也奇怪,最近他老在这遛狗呢。”他说那个男人也算有点权势,看我的父母想怎么解决。我爸说,我们在家里等着,逮到就谈谈吧。

没等多久,那个男人出现了。我开着大门的灯,门口也没有说笑声,他顺着灯光就过来了。他没想到的是,我的父母也在这里。

我在卧室,爸妈和他在客厅,他们聊了很久,爸妈谈得很隐晦——只说是关心过多给我造成了困扰,那个男人答应以后不再频繁出现。最后他们握了握手。

看到这一幕,我几乎要发疯。站在卧室里,我盼着父母能以坚决的方式给我讨回公道。没想到竟是这样和风细雨。

那个男人走后,父亲非常认真地对我说:“这世上之所以有这么多女性被骚扰,是因为其身不正。如果你只想着好好学习,会这样吗?”没有安慰,只是责备,我的心像是被挖开了一样,只感受到一种背叛。

后来,那个男人再度出现了。他有时在门口,有时敲我的窗户,我感到世界都灰暗了。那天下午,我歇斯底里地想了许多:自己还没有考上好大学,还有很多想去还没去的地方。而现在,却深陷一团污泥之中。

我把计划告诉了一个相熟的男同学,之前,他也了解一些我的境遇,住在我附近的他还曾多次护送我回家。知道那个男人并没有收敛,而是变本加厉了,他决心帮助我。

晚上,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那个男人又来了。我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过来了,只是那天我主动打开门,让他进来。

我已经不记得他翻动嘴唇说了什么,强压着內心的颤动。他一直对我说话,说他,说我们,说以后,很多很多,最后停下来。

“你叫×是吧,你老婆在××上班,她偶尔会回这个小区来,旁边那辆车是你的。”我已经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说出来的瞬间自己都觉得不真实。我告诉他,我了解你的一切,甚至你儿子在哪里上大学。我慢慢理清了这些信息,告诉他我早有准备。

他愣了愣,突然向我伸出手,我跑到门边,向他摊开了我手中的东西——我借了好友的手机,手机屏幕荧荧亮着光,界面上显示正在录音。他的脸色变了,想走向我。我赶紧说,我还有人证,蓦地打开门,雨里,男同学正在门口静静等待。“人证物证我都有了,下一次再来骚扰,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我无比镇定,像站在大雨里,手戮了仇人。那天,那个男人离开后,我哭了很久很久,并非因为发现那段录音没保存,而是为自己感到开心。

我在那个地方住到高考结束,搬走,再也没有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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