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在加拉帕戈斯与“上帝”分手
2018-04-03绿衣
绿衣
离开加拉帕戈斯24年后。《物种起源》诞生。直到临终之时。达尔文都坚信.荒蛮又原始的加拉帕戈斯是他思想的起源,是《物种起源》的起源。
英国军舰“贝格尔号”在1831年8月被再次(首航在1826年-1830年)派往南美洲进行一次环海考察,然后取道太平洋、印度洋返回英国。“贝格尔号”的船长罗伯特·菲茨罗伊,时年26岁,正准备寻找一个能够陪他三年航海生涯的旅伴。
达尔文科学领路人亨斯罗教授收到了剑桥大学的天文学教授皮克的一封来信,其中说菲茨罗伊舰长要为测量火地岛的南岸而去作一次考察旅行,希望找一位博物学家同行,他请亨斯罗推荐一位,亨斯罗推荐了达尔文。
此时年仅22岁的查尔斯·达尔文正在剑桥读书,他没有正经学过植物学、动物学、地质学,却在他的教授亨斯罗的推荐下,成了“貝格尔号”(HMS Beagle)的随船博物学家。对于博物学家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贝格尔号”的旅行图
1831年12月27日,“贝格尔号”从英国西南部普利茅斯的德文港启航。这次航行的目的,是完成前一支考察队在1826年-1830年开始的巴塔哥尼亚和火地岛及太平洋几个岛屿沿岸的测量工作,最后还要进行一系列天文钟的测定工作。
达尔文写道:“1831年12月27日,或许这一天将成为一个伟大的日子。天气晴朗得出奇,我想这是出海前的好兆头。在此之前,因为强烈的西南风在海上肆虐,我们的环球勘察计划被两次打断,这一次终于能重整旗鼓,勘察人员无不为此欢欣鼓舞。”
他们这次旅行乘坐的舰船“贝格尔号”是英国皇家海军勘探船,这是一艘十门大炮式的横帆双桅船,达尔文还随船携带了大量书籍。亨斯罗教授还赠送给他英国地质学家查尔斯·赖尔的最新力作《地质学原理》的第一卷,这本书对其后达尔文的进化论思想的诞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1832年2月28日,“贝格尔号”穿过赤道,抵达巴西圣萨尔瓦多城,然后沿大西洋海岸航行,经里约热内卢到阿根廷的布兰卡港;此后,他在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耽搁了近两个星期,此后有一条邮船要开往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他很高兴地搭船前往。
1832年12月17日,他们到达南美洲的最南端一一火地岛,在驶进港湾时,他们受到了火地岛人的欢迎,达尔文写道:“一群火地岛人,他们的一部分身体被茂密的森林遮掩着,高坐在一座突出于海面的悬崖上,当我们驶到他们旁边的时候,他们手舞足蹈,挥舞着自己的破烂的衣服,高声喊叫。”
1834年4月13日,“贝格尔号”在圣克鲁斯河口下锚,这条河位于圣尤利安港以南大约60英里处,在“贝格尔号”上次航行到这里来的时候,舰长曾沿河上溯30英里,此后由于粮食缺乏,不得不退回原地,除了那时所发现的一些资料以外,关于这条大河的情况,他们几乎一无所知。于是4月18日,“贝格尔号”派出一个由25名队员组成的探险队,去对此河进行探索,他们发现这条河的宽度大都是两三百米,河心深17英尺,水流湍急。
1834年6月,“贝格尔号”穿越火地岛,之后的1834年7月23日,“贝格尔号”于深夜在瓦尔帕莱索湾下锚,这里是智利的重要海港。11月10日,他们从瓦尔帕莱索向南开驶,准备去测量智利南部的奇洛埃岛、乔诺斯群岛以及南至特雷斯蒙蒂斯半岛等处。
1835年,“贝格尔号”到达加拉帕戈斯群岛,10月20日,结束加拉帕戈斯的测量工作以后,他们向塔希提岛行进,开始了3200英里的漫长旅程。这段时间天气晴朗,“贝格尔号”每天以150-160英里的速度前进,他们穿过不少群岛,其中有一些非常稀奇的环行珊瑚礁刚好露出海面,大家把它叫做礁湖群岛。他们横渡太平洋,1836年1月12日到达澳大利亚,此后绕过好望角进入大西洋。1836年10月2日,回到英国法尔茅斯港。
对于达尔文来说,这次环球航行的体验,无论是生物学还是人文方面的收获都数不胜数。他是如此骄傲于自己的发现,他写信告诉姐姐说:“我很有把握地认为,在这次航行中所花的时间,如果说用在其它方面都是浪费的话,那么,幸好对博物学来说将会是卓有成效的,而且在我看来,为了丰富人类科学的宝库,我们所能做到的那么一点事情,就会同任何其它目标一样,也是值得重视的人生的目的。……如果我错过这个机会。我想我在坟墓中也不会得到安息的。我的确会变成一个幽灵并且出没于‘英国博物馆之中。”
在巴西热带雨林,达尔文收获颇丰,短短一天内,达尔文捕捉了68种甲虫;在阿根廷的一个名叫彭塔阿尔塔的地方,他发现一些古老的骨头化石,这是此前人类未知的、久已绝迹的古生物化石:犰狳(其中一种已灭绝的属种)、巨树獭、一只样子像河马的箭齿兽、一头早已灭绝的南美象等其它一些动物;在智利,正在海边的达尔文赶上了当地的强烈地震,目睹了地震造成的海啸引发的巨大灾难;归途中,在圣赫勒拿岛上,达尔文注意到,这里的森林被16世纪初从英国运来的山羊和野猪彻底毁灭,这种人为因素严重破坏了当地的生态平衡。
在南美洲考察时,达尔文曾经在安第斯山的一座山顶上发现海洋生物的化石,让他感到十分困惑。于是,他反复阅读地质学家赖尔所著的《地质学原理》,其中写到地球的地形、地貌是长时间不断的细微变化的结果,风力、雨滴、冰雪等微小的力量,持续千万年后就可以完全改变地表的形貌。达尔文被这个论断所影响,认为只要时间足够,无法察觉的细微改变也可以造成巨大的变化。这就是为何山顶有海洋生物化石的原因。
在加拉帕戈斯与“上帝”告别
南美洲沿岸考察是“贝格尔号”的首要使命。此任务结束后,“贝格尔号”用一个月的时间访问厄瓜多尔的加拉帕戈斯群岛,然后在1835年10月开始漫长的返航。在回乡的途中,军舰还在塔希提岛、新西兰、澳大利亚以及其它一些小岛屿抛锚小驻。与在南美洲的尽情考察相比,他们在这些地方的停驻都十分短暂,不足以给予达尔文充足的时间进行全面的考察。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己所能,充分利用时间在太平洋和印度洋考察礁湖和珊瑚礁;在澳大利亚的河流中观察一对嬉戏的鸭嘴兽;在大西洋阿森松岛观测火山斜面零碎的样本;甚至在孤寂的圣赫勒拿岛,悠闲地环绕拿破仑的墓地散步。
达尔文最重要的发现是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加拉帕戈斯群岛具有寒、热带动物共存的奇特景象,有许多稀禽异兽,是地球上动植物的天堂。群岛由10几个岛屿组成,距离南美洲西海岸500-600英里,全部岛屿都由火山岩构成,岛上布满火山口,据达尔文所言,整个群岛,至少有2000个火山口。
当“贝格尔号”抵达加拉帕戈斯的时候,达尔文踏着仿佛刚刚凝固不久的火山岩浆形成的地面,他写道“没有什么比这更荒凉,更可怕了,漆黑的岩石被悬在正中的太阳照得滚烫,空气也因此变得无比闷热,如同烤炉一样……”他脚下坚硬的地面,仿佛昨天才剛形成,而乌黑的、各种形状的隆起和褶皱“像是大海,在最汹涌澎湃的时候凝固了”。
随着达尔文越来越深入岛屿的中心地带,他看到此生从未看到过的景象——位于西经90度、南纬零度的加拉帕戈斯群岛是一个隐藏在浩瀚太平洋中的世界。这里既有火山,亦有森林,在山和火的交界处,巨龟静静眺望、海鬣蜥从悬崖纵身跳下,军舰鸟成群冲向海面,蓝脚鲣鸟为了求偶,跳着滑稽的舞蹈……这是个奇异的世界,由大自然的威力所控制,每座岛屿都有自己的特点,有的覆盖着森林,林中有湖泊,隐藏着形形色色的生物;有些是弥漫着滚滚浓烟的巨岛,遍岛都是凝固的熔岩;有些经历数百万年风霜洗礼,已经退缩成矮矮的高出海平面的平台。
达尔文在对加拉帕戈斯采集的鸟类进行分类时,发现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和邻近的可可斯岛上,一共分布有15种体型很类似的莺雀,有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地雀(可分为大仙人掌、尖嘴、中嘴、小嘴、大嘴等类型),有在树上活动的树雀,还有属于莺雀的绿莺雀、灰莺雀和单为一属的植食树雀和可可斯雀。但它们的喙却有很大的区别,有小而尖的,有大而圆的,有的带勾,有的粗短。
达尔文发现,这些鸟喙的构造跟它们生活的环境十分相关。大嘴地雀结实的大嘴,能帮它们敲碎坚硬的坚果壳。而大仙人掌地雀,则栖息在有仙人掌的地方。大仙人掌地雀的喙较小一些,也能吃坚果,不过仙人掌的花和果更受它的青睐。而小地雀则在较为湿润的灌木和树丛地带生活,吃小种子和昆虫,喙也要小得多,它还帮加拉帕戈斯的鬣蜥清理皮肤碎屑,小巧的喙像小梳子一样灵活。达尔文写道,“在一座岛上的种类,在另一座是无法找到的”,岛屿不同,鸟儿各有差异。达尔文想起有人告诉他的一句话——仅凭龟壳就能知道是哪个岛上的龟。正是这些发现,在达尔文心里慢慢种下“生物是在不断进化”的种子。因此,离开加拉帕戈斯24年后,《物种起源》诞生,直到临终之时,达尔文都坚信,荒蛮又原始的加拉帕戈斯是他思想的起源,是《物种起源》的起源。
“贝格尔号”的时代
19世纪,达尔文所处的时代,是旧世界和新世界的交汇点——主日学校(英国、美国在星期日为贫民开办的初等教育机构)里仍在学习古文,读古罗马人和希腊人的著作,而那些坚守旧制度的教会人士仍然写希腊颂诗,坚持严格的古典教学。然而在很多大众眼中,现实已经远超了宗教经验。
尽管这样,在基督教仍然占主流的社会中,现代科学正在萌芽。社会上,尤其是上层阶级,逐渐滋长着对科学的兴趣,其中最为显著的表现就是博物学的热潮兴起。达尔文便是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正是这种科学思潮的兴起,给了达尔文出海航行的机会,而达尔文在这次航行中的发现,也在小圈子内迅速传播。
结束航行三年后,达尔文出版了一本名字无比长的旅行笔记:《“贝格尔号”皇家军舰在舰长菲茨罗伊率领之下的环球旅行期间所访问的各国的地质学和自然史的考察日记》。这其实也可算最早的环球旅行的“攻略”,虽然没有路线介绍、乘车船的方法或者旅店推介,但这个“自然科学家”详细描述了路途中遇到的每一个村庄、岛屿。作为一个动物爱好者,他尤其着迷于记录各种动植物,还在书中绘有鱼类、植物的手绘图,并且兴致勃勃地讨论珊瑚礁的科学问题。其中,更多则是他对美景的感叹:“在这个河谷里,有一条小小的河流,两侧植物茂盛,使人感到愉快。在利倍拉·格兰德,我们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城堡废墟和一个大教堂,感到非常惊奇。在小镇的港口没有被淤塞以前,它是岛上的主要城市,现在它的景象却相当凄凉,但风景仍美妙如画。”同时,他也没忘记写下旅行的不适之处,比如他晕船的时候,“只能在阵阵发作的恶心呕吐的间歇期间,勉强吃一点饼干和葡萄干。”
其后,有人按照这份日记去寻访当年之地。30多年前,格兰特夫妇带着儿女及其助手前往加拉帕戈斯群岛,在那里考察达尔文莺鸟,一呆就是20多年,看着将近20代达尔文莺鸟出生、成长、恋爱、死去。2009年,达尔文诞辰200周年,美国有一艘船重走达尔文考察线路,这个旅程从斯坦福开始,至伦敦结束。斯坦福大学的比尔·拉达谟、大卫·阿伯内西和哈佛的珍妮特·布朗三位教授随行,为几十名旅客提供专业“讲解”。直到现在仍有很多游客和科学家,跟着达尔文的足迹,只为一探进化论诞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