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的建构主义分析及消解
2018-04-03徐喜春
徐喜春
(华南理工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 广东 广州 510631)
在高等教育大众化的今天,少数民族大学生赶赴内地求学现象日益普遍,有效加速了各民族文化的交流互融。但与此同时也衍生出另外的问题:大学生本民族文化环境与校园文化的差异冲突很可能引发他们的心理排斥,催生文化适应障碍。文化适应障碍现象割裂了大学生与学校的情感联系,阻隔了各族大学生之间的文化交往,不利于和谐稳定校园文化的涵养与固化。因此,考究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的生成机理,培养学生的跨文化适应能力,成为高校立德树人创新发展的一大实践取向。
一、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及其影响
“文化适应”这一概念最早由雷德菲尔德、林顿和赫斯科维茨合著的《文化适应备忘录》中正式提出,用以探究“群体对不同文化模式的适应性”。后来,“文化适应”不断向社会学、文化学、人类学、心理学、教育学等学科领域拓展深化,并在不同视角中得以丰富、发展。但整体说来,“文化适应是一种文化要求,即要求群体或个体去适应新的文化模式,要求他们在新的文化环境中选择和调整自己的行为”。[1]理论上,文化适应在可能存在于任何两个或多个不同文化群体之间,但实际上,却往往表现为弱势群体成员对主流文化的调整适应。[2]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就是大学生离开本民族文化环境,在新的文化场域(主要指以汉文化为主的校园文化环境)中有意识地调整自己文化观念与行为,以符合新文化环境要求的过程。文化适应是少数民族大学生主动接受学校教育、积极拓宽人际圈层、有效实现个体发展的心理前提。但实践中却发现,部分大学生或者“盲目顺从”,或者“消极固守”,或者对“我”文化与校园文化“双向否定”,出现了无所适从的文化适应障碍。
1.遮蔽与躲藏:对母体文化的主动性远离
少数民族大学生进入校园后,本民族文化较汉文化在使用人员、范围、频率等均处于弱势,引发了他们的民族文化认同危机。很多大学生有意识遮蔽与消除自身文化痕迹,在语言、衣着、饮食、风俗等方面努力表现得与其他大学生并无差异。调查发现,部分少数民族大学生并未将“民族”作为重要的身份标签,而更多以生源地、高中学校、兴趣爱好作为“通行证”,参加诸如老乡会、同学会、兴趣团体。[3]大学生对本民族文化的有意识远离,主要基于两方面原因:
一是大学生对本民族文化认知与记忆并不完整系统。很多民族文化在经济全球化与文化多元化背景下受到严重冲击,民族文化被分解成碎片化与零散化的文化符码。身处在日渐式微的文化场景,大学生与民族文化的情感联系并不强烈,难以建构起稳定的文化模式。进入校园后,在感受到异文化压力时,他们直接超越文化整合阶段,完全放弃原初文化思维。
二是部分少数民族大学生对“我文化”不自信。面对迥异于母体文化的文化环境,在“我文化”与“他文化”的比较选择中,大学生或者担心被“文化大多数”所排斥,或者不愿被“差异化”看待,盲目顺从“他文化”。但是这种形式上的“认同”,却并不等于大学生对“他文化”的情感性接受。
2.差异与否定:对文化环境的内隐性排斥
如前分析,为彰显与其他同学之间的“同质化”,获得更广泛的社会支持,部分学生有意识消抹本民族的文化痕迹,努力实现思想观念与生活方式的 “汉化”。表面上,他们的“文化同化”是对异质文化的接受,但细究起来就会发现这一阶段大学生外显行为与内隐心理之间存在冲突与背离。面对“他文化”与“我文化”的巨大差异,大学生进行着的是对异文化的内隐性否定和情感性心理排斥,但却不得不表现出“表面性认同”。这是因为,“(少数民族大学生)在一个以汉族为主体的环境里,以民族文化作为区分他者的标准,会使自己落单”。[4]对此,著名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通过对文化适应的发生过程进行系统探究,用“文化适应五阶段模式”进行了解说分析。文化适应五阶段模式提出,个体的文化适应过程要经历接触阶段、崩溃阶段、摸索阶段、自律阶段以及独立阶段。[5]个体只有对异质文化进行客观认知与评价,并积极进行内涵丰富与文化整合,才有可能突破文化困惑。当前大学生出现的“伪文化适应”现象实质属于崩溃阶段,不但不能增强民汉大学生群体内部的文化理解以及文化交往,而且还间接加深了彼此的文化隔阂,引发少数民族大学生的焦虑情绪、无助感、孤独感。如何引导学生从崩溃阶段向摸索阶段、自律阶段及独立阶段过渡显得尤为重要。
3.孤立与无奈:对校园文化的边缘性徘徊
校园文化建设是加速大学生文化适应的重要抓手。与校园文化的互动过程,既是认知、认同、融入与内化校园文化的发生过程,又是民汉大学生之间加强文化理解与文化交往的过程。但当前少数民族大学生与校园文化之间却存在隐性互斥现象,这既是少数民族大学生自发远离校园文化的过程,又是大学生文化模式被边缘化的过程,兼具有主动性与被动性双重属性。
一方面,在校园文化适应方面,少数民族大学生更多处于弱势地位。大学校园文化主要由制度文化、物质文化以及行为文化等方面组成,而以科技竞赛、文艺体育、社会实践、党团教育等形式表现出来。无论是校园文化的内容结构或者表达形式,更多地由汉文化主导,学生在融入时间、程度以及范围等具有更大的困难性。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融入困难性,大学生更倾向选择自我退出的方式来对待。如此一来,在校园文化适应过程中,大学生便从校园文化的被动性排斥转变为主动性远离,沦为校园文化的“边缘人”。
二、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的建构主义分析
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是学生在与文化互动中“意识—选择—实践”的过程,这样的发生机理恰好与社会建构主义的理论观点不谋而合。建构主义是心理学的重要流派,以皮亚杰为直接的理论先驱,主要是以行为主义心理学和认知心理学为基调发展起来,以“图式”、“选择”、“意义”为基本概念系统。建构主义虽然不能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良丹妙药”,然而在分析大学生文化疏离现象中却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借鉴社会建构主义的理论、观点、方法,认知文化适应障碍的发生机理,能更好开阔大学生跨文化适应能力培养思路。
1.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来源于图式冲突
按照建构主义的观点,个体在长期学习生活中形成了相对稳定的认知结构,心理学上称为图式。个体以图式为基本模式认知新事物,应对新情境。图式与外界环境作用过程中存在两种不同情形:即图式能够适应新刺激,将新刺激整合进原有认知结构,称为“同化”;另外是认知图式与新刺激之间存在剧烈冲突,个体被迫对图式进行结构性改变,以达到与新环境之间的平衡和谐,称为“顺应”。少数民族大学生在长期的民族生活环境中积累了独特的生活经验,形成了与汉文化迥异的认知图式。当他们进入大学校园文化环境时,原有认知图式与校园文化观念发生了碰撞冲突,或者发生同化,或者发生顺应。当大学生原有认知图式与文化环境刺激之间差异过分剧烈,而又难以在短时间内发生顺应,便形成文化适应障碍。
2.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文化疏离是自我选择的结果
建构主义尤其关注学习者的主体性,认为学习过程中教育教学只是中介手段,学习者的文化知识、思想观念、行为习惯、价值取向、人生态度等最终是学习者在与他人、外部环境的相互作用中主动选择并建构起来的。缺乏学习者的主动选择与建构,教育者、信息刺激、中介手段、外部环境等要素就会沦为毫无意义的符码。基于建构主义的理论观点,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文化障碍归根结底是自我抗拒、主动疏离的过程。面对崭新的文化环境,在交往语言、文字、行为方式以及生活习惯等方面存在巨大差异,少数民族大学生的确难以在短时间内实现与新环境的和谐平衡,但却并不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大学生认知图式与现实文化环境的冲突只是文化适应障碍的导火索,真正将文化差异转化为深层次的思想隔阂,是大学生自我选择的结果。一言以蔽之,大学生内隐的抵触情绪与排斥心理才是文化适应障碍产生的根本原因。
3.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障碍实质是建构过程的意义断裂
建构主义通过一系列的观察、实验与调查发现,贯穿学习全过程的一大主线就是意义建构。学习不是文字符号、知识观念或者价值立场从教育者向学习者头脑简单复制的过程,而是学习者将信息刺激与原有知识经验(心理学称为“前认知结构”)链接起来,对信息刺激进行识别、筛选、转化、融合、吸收的过程。信息刺激顺利向学习者转移的动力来源于学习者意义建构的需要,也完成于学习者自觉将信息刺激转化为意义符码。信息刺激在学习者身上的最终体现并不完全等同于信息刺激原貌,而是学习者将信息筛选转化之后重合整合的结果。也就是说,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的发生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缺乏意义建构这一动力,或者在建构过程中发生意义断裂。整体上看,当下文化场景与大学生认知图式之间存在强烈差异,难以激发学生将眼前文化信息进行科学理性的认知和整合,完成意义建构。为此,破解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必须搭建大学生前认知结构与现下文化环境的链接机制,确保意义建构过程的完整顺畅。
三、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的消解策略
文化适应障碍弱化了大学生对学校甚至国家民族的情感认同,割裂了同学间的文化互动,不利于学生的身心和谐发展与校园的稳定有序。为此,必须加强大学生跨文化适应能力,提升异文化场域中的文化理解力与交往力,以更积极乐观的心态与行动适应新环境与新生活,促使其成长为“双重文化人”。
1.心理前提:调适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文化心态
根据建构主义的观点,文化适应障碍以母体文化与当下文化的差异为现实起点,但推动现实差异转化为文化适应障碍的却是学生个体的自我抵触与排斥。为此,要着力塑造大学生积极接纳的心态,消除对异质文化的“先在性”抵触,而这可以通过发展学校认同教育的跨文化适应与交往的蕴涵来实现。“少数民族大学生进入大学之后,大学的学校教育成为一个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文化适应场所,他们接受大学学校教育也就间接地接受学校所代表的主流文化的价值和要求。”[6]新生入学阶段,大学生正处于信息搜寻与自我定位的关键时期,加深他们对学校的情感依赖与心理联系,是培养他们文化适应自觉的时空起点。在原有的校训校史校情教育中,不但要宣传学校光荣历史、优秀校友与学校精神,而且还可以适当穿插学校文化发展史,尤其是介绍民汉文化交融的场景,将文化适应的理念镶嵌其中。如此,学校认同教育的内涵便很好地被延伸与拓宽,生长出多元文化、民族文化、文化适应等意蕴,进而服务大学生文化心态的引导教育。
2.有利场域:创设少数民族大学生的融入环境
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内容很大一部分在于与其他大学生和谐相处,这有赖于民汉大学生间的彼此认知、理解与尊重。一方面,在文化认知上,可以通过通识课程、橱窗展览、专家讲座等形式,向全校学生介绍少数民族文化的特点与内涵。如此,不仅是民族文化的丰富性与趣味性,而且还直接提升大学生文化尊重与文化融合的知识、意识、技能。另一方面,在文化体验上,可以成立民族文化社团,培养各民族大学生的文化认知力、理解力与交往力。民族文化社团不仅承担起校园文化建设的职责,展示了民族文化的丰富多彩,加强民汉大学生对彼此文化的深度认知与情感认同,而且还借助社团平台加强大学生间的交流互动,破解少数民族大学生在交际范围上自我封闭、自我设限的窘境。
3.中介桥梁:增强“我文化”与“他文化”的对接
按照建构主义的观点,要解决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问题,就要加速大学生认知图式有效实现同化。而要实现崭新文化环境的同化,就要解决母体文化与当下文化相互割裂的现象,建立两者的链接机制。一是在横向上提供大学生文化适应的可能与便利。学校可以选拔高年级优秀学生成立朋辈导师团,不仅服务大学生汉字、普通话等技能学习,而且在生活适应、活动参与等方面予以重点关怀帮助。“相对于师长,学生更容易接纳朋辈信息和建议。”[7]通过朋辈互动的潜移默化影响,有助于优化大学生对学校文化的认知、认同,促使他们理性看待“我文化”与“他文化”。二是在纵向上要为大学生设计“认知力——接纳力——认同力”的渐近性文化适应教育体系。对此,可以通过文化讲座、多元文化活动参与、深度文化交流,渐进式地将大学生母体文化与当下文化联结起来。文化讲座,重点向学生阐述民族文化多样性的现实与意义,消除学生对“他文化”的偏见与抵触,培养文化适应的意识与技巧;多元文化活动参与,通过不同的文化活动、情境与体验营造大学生多元文化交流的心理氛围;深度文化交流,即通过价值澄清法、理性为本道德教育论等,让大学生深度认识不同文化的平等性,学习文化包容、交融、互动的方法与技巧。
4.内部动力:促进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意义建构
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教育不是野蛮要求少数民族大学生抛弃母体文化,而是要促使大学生在崭新文化环境中认知、理解以及接纳内地主流文化,提升大学生文化适应的主动性、自觉性与科学性,实现从“文化边缘人”向“文化双重人”转变[8],实现人与环境的有机和谐。为此,文化适应教育不是简单教授少数民族大学生关于汉族的文化符码,还应该要引导大学生理解主流文化的深刻内涵。其一,重点向少数民族大学生阐明“一元”与“多样”的密切关联,处理好民族文化多样性与主流文化一元性的关系,树立好各民族文化繁荣发展的重要立场。其二,引导大学生将文化适应与人生发展结合起来。通过引导大学生认知主流文化的象征意义、价值意蕴与现实意义,引导他们文化适应是社会化的现实要求,提升他们的思想与行为自觉。
文化适应教育是高校立德树人大局的重要组成。针对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障碍现象,学校应该根据学生思想行为的发生机理,设计行之有效的对策机制。这个过程,既需要抓住教育的有利时机,形成配套措施,又需要少数民族大学生积极作为,主动调整心态,自觉认知、接纳、融入崭新的文化环境。
[1] 吴儒练,刘叶飙,熊山妹.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适应研究现状评述与展望[J].南昌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14(4).
[2] 吴郭仰东.文化适应视角下我国少数民族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研究[J].黑龙江民族丛刊,2017(1):182-186.
[3] 冀云,李进伟.少数民族大学生民族认同调查[J].民族论坛,2016(7):98-100.
[4] 曹月如.内地少数民族大学生文化认同与心理和谐[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0(3):28-30.
[5] 白亮.文化适应对少数民族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J].民族教育研究,2006(3):81-84.
[6] 赵颖.高校学生组织对少数民族大学生适应性的影响作用研究[J].青海民族研究,2015(2):118-120.
[7] 朱海龙.交往、认同与重构.论内地少数民族大学生的文化适应心理[J].江苏高教,2015(3):128-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