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城记》单行初版本研究
2018-04-01郭华昌山东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250000
郭华昌(山东大学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00)
一、《猫城记》单行初版本文献概览
就科幻文学而言,“如果撇开神话传说不谈,只考虑凡尔纳或威尔斯以后的科幻,有三部作品可以看作中国最早的科幻。第一部是劲风在1923年发表在《小说世界》第一卷第一期的《十年后的中国》、第二部是老舍于1932年创作的科幻小说《猫城记》。第三部是顾均正于1940年在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小说《和平的梦》。”[1]而以科幻文体来讽刺社会现实,表达反“乌托邦”的主题,《猫城记》在中国是滥觞之作。
就老舍自身创作而言,由于《大明湖》底稿毁于战乱,《猫城记》成为老舍由英国执教归国后创作且保存下来的第一部小说,也成为老舍首次尝试放弃幽默写法的唯一一部现存小说。此外,《猫城记》是老舍结婚后创作的第一部小说,还是老舍作品中唯一一部科幻体裁的小说。
《猫城记》叙述了一个火星上的故事。“我”和朋友乘飞机将抵火星,中途飞机失事,朋友罹难,“我”侥幸活了下来,却不幸被猫人俘虏。“我”通过与大蝎、小蝎、大鹰等人物的相识,了解了“猫城”的文化习俗。猫人的形貌及习性很特别,他们不穿衣服,容貌似猫,眼睛极圆,性情多疑,自私狭隘,虚伪冷漠;他们对外奴颜婢膝、俯首贴耳,对内残暴殴斗、互相猜忌;所有“猫城”人都在服食一种叫“迷叶”的植物,“迷叶”使人精神颓废,久之成瘾使人懒惰,超量食用可致死亡,但猫人却奉若珍宝,乐此不疲。这个堕落的“猫城”世界,最后被“矮子国”消灭,半年后“我”搭乘法国飞机返回地球。
老舍以虚构的火星猫国的所见所闻,思考了中国诸如启蒙、革命、国民性等诸多社会问题,集中表达了其个人当时的政治观、文化观和社会观。作品中,老舍以敏锐的眼光和犀利的讽刺抨击了国民党当局的黑暗腐败,质疑了中国革命的前途命运,以强烈的忧患意识和启蒙精神实现了作品的现实关怀。同时,作品以象征的手法,全景式的展览了20世纪30年代初期中国的社会风貌,是了解当时中国国情、民情、风情的珍贵的文献资料。
1932年8月1日,《猫城记》在《现代》第1卷第4期开始连载,至次年第2卷第6期续完。1933年8月20日,《猫城记》单行本由现代书局出版,列为现代书局“现代创作丛刊”第6部,初版2000册,即《猫城记》单行初版本。
《猫城记》单行初版本,平装胶订,大32开,右翻竖排。封皮与扉页彩印,封皮正面采用“现代创作丛刊”系列一贯的简朴风格,上部绿底矩形方框内有一只黄色的猫爬在褐色树枝上作探头俯冲状,框下由左至右为著者名与书名,右下角为出版单位。封皮背面则铺满黑白棋盘图案。扉页有红色边框,框内含书名、著者名及丛书信息。扉页后为老舍自序2页,凡446字,与正文版式相同。正文271页,正文每列最多印34字,每页最多11列,共约8万7千字。版权页在正文之后,1页,包含发行者、印刷单位、定价等信息。自序、正文、版权页均为黑白宋体印刷。《猫城记》单行初版本的版本信息大抵如此。
二、老舍创作《猫城记》的历程与动因
1930年7月,老舍应聘赴齐鲁大学任教,担任国学研究所文学主任,兼任文学院文学教授。尽管教学任务十分繁忙,老舍仍然坚持进行文学创作,尤其是要求自己每个暑假要完成一篇长篇小说。1931年暑假,老舍写成《大明湖》,1932年暑假,老舍写成了《猫城记》。与写《大明湖》时的单身境况不同,创作《猫城记》时,老舍已经与胡挈青结婚,住所也已经搬至济南南新街54号的一个两进门的小独院。
老舍自己曾说过:“年轻的时候,我爱读乌托邦和君子国之类的故事。”[2]
《猫城记》的情景设定是猫人的猫国,在谈到“必用猫城,而不用狗城”的原因时,老舍说:“倒完全出于一件家庭间的小事——我刚刚抱来个黄白花的小猫……我的猫人之所以为猫人却出于偶然。设若那天我是抱来一只兔,大概猫人就变成兔人了。”[3]情景创设的缘由可以是偶然的,但老舍创作《猫城记》这样一部科幻体的社会讽刺小说,其背后的动因一定是深刻而复杂的。这其中,既包含了当时国家政治、民族命运等社会背景,又包含了他个人独特的人生经历和文化体验。
1930年3月,老舍乘船到达上海,结束了长达5年的海外执教生活。但从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起,直至1932年夏天《猫城记》创作完成,这个积贫积弱的半封建母国一直处于内忧外患、混乱晦暗之中,老舍非但看不到任何希望,还要时时处于亡国灭种的负担之下。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中国社会性质大论战,“九·一八”事变,国民党蒋胡汪的内部权力斗争,左翼文艺与“民族主义文艺”的论战,“一·二八”事变……连珠炮、暴风雨般的政治事件深深刺痛着老舍敏感的心灵,他说:“自然,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本不高明的东西(《猫城记》)也有些外来的原因。头一个就是对国事失望,军事与外交种种的失败,使一个有些感情而没有多大见解的人,像我,容易由愤恨而失望。”[4]由此可见,老舍写作《猫城记》的直接原因便是归国后对国事的悲愤失望。
对于高扬五四精神的新文学而言,针砭时弊、讽刺社会黑暗、批判国民性的文学主题已是司空见惯。然而,像老舍这般以科幻文体为载体的严肃讽刺文学在当时是独一无二的。这与老舍在英国执教时的阅读接受有着密切的联系。老舍说:“我喜欢威尔斯与赫胥黎的科学的罗曼。”[5]赫胥黎与老舍是同时代的人,据当时《现代》杂志的编者施蛰存先生回忆,《猫城记》在《现代》连载时,老舍曾在一封信上对他说过,《猫城记》是受了A-Ldovs Huxley的《Brave Newworld》的影响。[6]此外,老舍曾经多次谈及如果不是受了英国作家威尔斯的影响也许不会采用科幻文学这种形式来创作,这点我们从文本中不难看出来:《猫城记》与威尔斯的小说《星际战争》都采用了第一人称“我”侵入型的情节,故事也都与火星和外族入侵有关。不仅是形式上,威尔斯一贯的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意识、反“乌托邦”的自觉意识和其科幻小说的讽刺性都在《猫城记》中得到了体现:如对猫国衙门腐朽无能的描写暗含对国民党政权腐败、无能的内政外交的抨击,古老的猫国文明由盛而衰以致灭亡也正是反“乌托邦”小说传统的延续。
有了西方科幻小说的阅读接受作为创作基础,只待由国事失望、忧虑所造成的郁闷块垒积累至不得不发,《猫城记》这部讽刺性科幻小说便应运而生了。
注释:
[1]辛禄高,郑军.踌躇的西行:中国大陆科幻的命运变迁[J].科普研究,2010(11).
[2]老舍.酒家饭馆有文章[A].小花朵集[C].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1963:16.
[3][4]老舍.老牛破车·我怎样写《猫城记》[M].人间书屋,1941.
[5]老舍.我这一辈子[M].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1:87.
[6]老舍.老舍全集(第十六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