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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逸周书》中的图文共存文献《王会解》

2018-04-01汪雪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丝路艺术 2018年7期
关键词:帛书山海经图文

汪雪(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在文字尚未普及和通行的上古时代,图画很少用于纯粹的装饰,唐兰先生在《文字学导论》中有言:“文字的起源是图画。”图画在先秦时代,大都具有纪念、教化、礼仪等实用功能,一些图画甚至兼有重要的记事和辅助记忆的功能。相传,伏羲时,有龙马负书从黄河而出。《论语•子罕》有言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矣已夫。”这句中的“图”就是传说中龙马自黄河而出所负之“书”。

不仅在早期的传说中有“图”、“书”这样的概念,而且在传世文献及出土材料中也有与“图”、“书”相关的记载。《史记•大宛列传》有“天子案古图书”;《管子·地图篇》称“凡主兵者必先审知地图”;《战国策•赵策》载苏秦曰:“臣窃以天下地图案之。”近年来出土的东汉武梁祠石室画像;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战国长沙子弹库出土的,藏于纽约大都汇博物馆的楚帛书。这些材料都证实先秦时期是存在“图”的,而且从楚帛书可知,不仅在文字尚未出现的时代,甚至文字已经趋于成熟的战国时代,图画仍然承担着早期的记事和辅助记忆的功能。

“我国最早的图画记事发现在甘肃武山出土的一件属于仰韶文化的彩陶瓶上,是一只类似蜥蜴的图形,人面动物身、尾回卷至头、生有双足、足有四爪”[1],这种远离动物形状的一物多形的描绘,与《山海经》和《王会解》中的记载有颇多相合之处。而且这些描绘中的动物形状与武山彩陶上的形状如出一辙,前者是绘在彩陶上的,而后者却是记载在传世文献中的,而且这些与“先秦帛书的唯一实例”[2],长沙子弹库出土的楚帛书附有的12个怪异的月徽图像也有许多相似之处。这些向我们展示了当时人们的一种书写、绘画习惯。而且“已出土的简帛古籍常常配有图画,真正是“图文并茂”,十分生动。……从出土简牍帛书可以知道,许多古书最早都是有图的,就像《山海经》所配之图一样”[3]。

从古至今,一直有学者提出《山海经》是图文共存类文学文献,郝懿行《山海经笺疏》兕条下注曰:“皆说图画如此。”朱熹说:“《山海经》记诸异物飞走之类,多云东向,或云东首,疑依图画而述之。晋郭璞注《山海经》云:“图亦作牛形。”毕沅曾评论“《山海经》有古图有汉所传图”。且读《山海经》时,其文字简约,相互之间也不贯通,经常进行一物多形的描绘,我们将之与考古发现的楚帛书、古医术、马王堆帛画等图文共存文献进行比较,发现《山海经》中的描绘和这些出土的图文共存文献非常相似,再根据图画是先于文字记载而存在的这一确切事实,基本可以确定《山海经》是有《山海图》的。

有学者提出“《山海经》文字所诠释的图很可能就是经过改造的《王会图》”[4]。明胡应麟指出《王会》:“怪鸟奇兽多出入《山海经》”。这些假设是否完全真实还未确定。但从文本来看,两书确有诸多相似之处:

1)《大荒东经》: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王会解》:青丘:狐九尾。

2)《海外北经》:有兽焉,其名曰駮,状如白马,锯牙,食虎豹。

《王会解》:易渠,以兹白。兹白者,若白马,锯牙,食虎豹。

3)《海外西经》:并封,在巫咸东,其状如彘,前后皆有首。

《王会解》:区阳以鳖封者,若彘,前后有首。

……

上述描写语言都非常简短、语句之间都不太连贯、都刻画了一系列的奇形怪状的动物、描写的场景都极具画面感,且从这些具体的描绘中可以看出,《王会解》的描绘较《山海经》更为简洁,这些事实使得两书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王会》亦可谓一部具体而微的《山海经》”[5]。这并不是说《王会解》在成书过程中仿照了《山海经》,而是《山海经》在成书过程中曾以《王会解》为原型。“《山海经》不是一下完成的,至少在西汉初年还进行过一次大的修改”[6],黄怀信认为《逸周书》的写作年代初步可以限定在前532-前339年;由此《逸周书》的编成年代早于《山海经》,这也可以确定《山海经》在成书的过程中仿照了《王会解》。而且不仅《山海经》是图文共存类文献,《王会解》最初也是图文共存类文献。

单就《王会解》来说,文章内容描绘得非常详细,甚至细致到了连场地外的“浴缸”都纳入其中,这非现场参与人员而不能尽其全。《王会解》所记录的成周之会是为了庆祝成周的落成,周成王朝见诸侯及各方国的贡献,而成周之会在成王七年,大致在公元前1097年,《王会解》的写作年代大致在春秋时期,若以春秋时期的开端公元前770年来算,成周之会距《王会解》的写作年代最少已经过去了327年,时隔如此之久,作者在描写中竟无一丝遗漏,不仅四方诸侯分别站在什么位置、成周之会有那些建筑物、四方诸侯上贡的物品及其形貌以及分别摆放在什么位置记叙的特别清楚,而且与会人员的冠冕上有无“繁露”、“堂后”东北角放置的“浴盆”、旌旗上的“凫”纹、帐子的颜色等细节也都记叙的一丝不漏。这些细节描写的唯一的解释便是《王会解》是有图的。且在描写四方诸侯进贡的物品时,进行了“非人非物”的虚构描绘,这些描绘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后世数百年间流传中描摹失真而形成的,有一部分原因是当时人信奉宗教,崇拜各种祖先之神和自然之神而形成的。如长沙子弹库出土的楚帛书的“图式和商、周钟鼎文中常见到式盘式布局相似,应该是三代以来式盘图式的一种,同时也是三代以来书法的章法布局中一种重要的具有巫觋文化意义的图式。”[7]。

可以说《王会解》的描绘对其所记叙的“成周之会”的场景进行了还原,使读者有着亲临其境的现场感。这一切都归功于《王会图》的辅助,加上与“图画”相配套的口头讲述,后来著于竹帛,流传后世。

注释:

[1]甘肃省博物馆,“甘肃古文化遗存”,《考古学报》,1960年第2期。

[2]李学勤:《论长沙子弹库楚帛书残片》,《文物》,1992年11期。

[3]刘钊:《出土简帛的分类及其在历史文献学上的意义》,《厦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6期。

[4]安京:《<山海经>与<逸周书王会解>比较研究》,《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4年第4期。

[5]王守亮:《战国小说说略》,《江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1年第3期。

[6]安京:《<山海经>史料比较研究》,《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6年第1期。

[7]曹阳:《浅析楚帛书的思想和艺术》,《美与时代(上旬刊)》,2013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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