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缀网劳蛛》中的婚恋观看许地山之文化选择
2018-04-01豆婉娜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710062
豆婉娜(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引言
《缀网劳蛛》是许地山的第一部小说集,其中包括《命命鸟》等11 篇小说。20世纪30、40年代茅盾、沈从文等人曾从宗教、人生哲学等方面对许地山的创作进行批评,并认为许地山的创作是“当时鲜有的浪漫主义色彩比较浓厚的作品”[1],80年代以来许地山的创作仍受到杨义、朱立元、陈平原等人的关注,其观察的角度也往往从作品浓厚的宗教色彩入手。许地山在缅甸仰光任教、参加闽南基督教、与泰戈尔在印度的交往、在哥伦比亚大学、牛津大学的学习经历令许地山对宗教的研究不断深入,但是仅从作品的宗教色彩入手,对许地山的创作研究似乎稍显片面。宗教是文化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许地山在佛教圣地、美国、英国等地的学习生活经历想必不仅受到宗教的影响,当地的人文从方方面面影响笼罩着他。许地山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自小所接受的教育便是中国传统的“私塾教育”,除了他最敬重的老师韩贡三既讲“国学”又授“新学”外,他所接触到的大部分内容仍是“国学”。青年时期又陆续在缅甸、美国、英国等地学习工作,在此期间他所接受的以缅甸、印度为主的东方文化与英美为代表的西方文化又是如何碰撞与融合的?在中国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之间他又是如何选择的呢?在文化的交流碰撞中,对许地山早期的创作产生了什么影响?这无一不困扰着我们。因此从《缀网劳蛛》中的婚恋观看许地山对于文化身份的选择更显新颖而有意义。
一、《缀网劳蛛》背后的文化身份
许地山多元的文化背景,让他在建构自己文化身份的道路中不可避免的进行着选择与认同,并不断定义着自己的身份。霍米·巴巴曾对身份的定义作出过总结,他认为“身份是一种主体间的、演现性的行动,它拒绝公众与私人、心理和社会的分界。它并非是给予意识的一种‘自我’,而是自我通过象征性他者之领域——语言、社会制度、无意识——‘进入意识’的”[2]。身份不是一成不变的,他具有流动性和不稳定性,主体也是依赖于他者才能不断认识自我,并在自我与他者的差异之间不断选择、建构自己的身份。从《缀网劳蛛》中我们能明显地发现许地山在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差异中进行着选择、取舍,小说中许对男女婚恋之事所流露出的态度即展现了他面对东西文化时的态度倾向。《缀网劳蛛》中的11 篇小说均是有关于男女婚姻恋爱之事,《命命鸟》、《商人妇》、《缀网劳蛛》等几篇小说是以南洋为背景的带有异域色彩的小说,《换巢鸾凤》、《黄昏后》、《枯杨生花》等作品故事发生的地则是在中国大陆。虽然小说故事发生地都是有东方文化的国度,但通过小说作者传达出的婚恋观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有西方文明对许地山的影响,这也是“五四精神”的另一种体现。
二、被压抑的女性
中国传统的婚姻观念里,男女之间总是处于男尊女卑的位置,几千年的男权封建统治下,女性也一直处于被压抑的状态,正如《读<兰芝与茉莉>因而想及我底祖母》中所描述的那样,祖母与祖父新婚不久,因贪恋嚼一时的槟榔、吸一口旱烟而误了灵前祭拜的大事,最后祖母以“七出之条”被请出了家门,送回了她的娘家。小说中的“姊姊”便是封建男权的象征,她虽然同为女性,却是一个彻底的封建男权维护者,用“礼教之棒”维护自己的权威。同时,软弱的祖父无形中也成了维护封建礼教的帮凶,虽然他心里并不认为祖母有什么大的过错,并且祖母被送回娘家后他仍然心心念念牵挂着祖母,常偷偷地看望祖母,但“姊姊”作为封建父权的象征压抑着祖父,长久以来的权威令他无力反抗。许地山通过自己祖父、祖母悲情的婚姻批判了中国传统封建礼教对人的迫害,同时也展现了许地山对自由恋爱、自主婚姻的向往与期待。
缅甸、印度等地也出有同样的情况,许地山借异域之色彩批判着封建礼教对人的束缚。《命命鸟》讲的是发生在缅甸的爱情故事,一对青梅竹马的年轻男女相互爱慕,却因为家庭的原因无法结婚,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两人携手走向死亡祭奠心中神圣的爱情。小说的叙述者虽然有过这样的解释“照缅甸的风俗,子女的婚嫁本没有请求父母同意的必要,加陵很尊重他父亲的意见,所以要履行这种手续”,但从敏明父亲请印度的作蛊师来操控、离间敏明与加陵的爱情这一行为,就可以看出父母仍然操控着子女的婚姻,父母的阻挠使这对相爱的年轻人走向了极乐世界。
《海角的孤星》中红胡子印度人的一番话可以让人深刻地体会到印度对于女子、对于婚恋的态度:“女人就是悲哀的萌蘖,谁叫他如此?我们要避掉悲哀,非先避掉女人的纠缠不可。我们常要把小女儿献给殑迦河神,一来可以得着神惠,二来省得她长大了,又成为一个人使人悲哀的恶魔”[3]。可见,不仅是中国,缅甸、印度等东方国家的女性地位也都很低,同时这也造成了婚恋爱情中男女之间的不平等,或是受到丈夫的压迫或是受到封建家长的束缚。许地山曾在给周俟松的信中提到过印度的婚嫁习俗:“在印度生女,真是个赔钱货,嫁妆论钱,并非象中国底家私,并且是给女婿的!所以一不成,为父的得带着女儿到处去找‘主儿’,通常女子是要受男子或男家子试验和面看底”[4]在印度,女性所受到的压迫不仅来自于封建传统礼教,更是封建男权通过传统习俗的方式巩固自着己的绝对权威,令女性的地位永远处于男性之下。
作为一个在中国大陆成长生活的台湾人,许地山所接受的教育也大多是中国传统文化,从《读<兰芝与茉莉>因而想及我底祖母》这篇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我们可以了解到许地山所生长的环境其实也是一个封建大家族,男性在家庭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小说中我们也能看到在缅甸、印度这样的国家女性所处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甚至不如一个奴隶,而许地山作为一个男性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于他而言其实是有利的,出于男性个人利益考虑,维护男性的权威对他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从作品中我们也能很明显地发现许地山十分尊重女性,并将爱情视为神圣、浪漫的珍宝。《命命鸟》中敏明和加陵为了爱情的完整性和纯洁性携手走进了死亡之泉;《换巢鸾凤》中的和鸾也是因为爱情离开了舒适安逸的家庭;《黄昏后》雕塑家对亡妻的悼念更被认为是抒写许地山个人心境的小说,以祭奠他的第一任妻子林月森;《海角底孤星》中叙述者“我”更是直接反驳印度人对女性的歧视,“我”认为“丧妻的悲哀是极神圣的悲哀”;《醍醐天女》描述了一对年轻夫妇在森林中遇险,妻子不离不弃,勇敢救出丈夫的爱情故事;《枯杨生花》则是一对恋人年轻时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老年时终于相遇并再次相爱的故事。
三、结语
从以上这些作品我们可以了解到许地山对女性的态度十分尊重,也可以看出他对恋爱与婚姻充满了浪漫的期待。这种观念得益于五四后西方民主思想,在中国传统封建思想观念与西方民主思想的碰撞中许地山选择了具有进步意义的西方民主思想。这种思想又进一步对他的创作带来了积极影响,是其创作不可或缺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