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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社会主体嬗变与分化的多元共治选择

2018-03-31涂小雨

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执政党中国共产党群众

涂小雨

(中共河南省委党校,郑州451000)

中国社会治理从古至今都是自上而上,由政权主导,用政权的力量统合社会、教化人心、维护纲纪。在传统社会,治理主体其实就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皇帝和官僚集团是治理者,而普罗大众是被治理者。随着社会治理复杂程度的加深,执政党如果不能充分发挥各民主党派、各社会阶层的积极性,充分汲取人民群众的聪明智慧,就无法实现科学有效的社会治理。

一、社会转型与治理主体的分化

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社会转型是从中国共产党执政开始的,中国共产党改变了近代以来中国历史的千年走向,逐步迈向现代文明富裕和谐的康庄大道。特别是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确立,改革开放新道路的开辟,中国社会的转型特征就更为明晰。改革开放之前的社会转型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走出近代社会的历史阴影,独立自主地探索发展道路的革命转型;而改革开放之后的转型是全方位的的治理转型。在改革开放之前,社会治理的主体力量是中国共产党,尽管毛泽东试图发动群众来改造中国社会,改造中国的官僚系统,但是能够动员群众的也只能是中国共产党。人民群众真心诚意听党话、跟党走,坚定不移走社会主义道路,是时代的主旋律。

各民主党派在建国之后真心诚意接受和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与中国共产党风雨同舟,通力合作,共商国是,在社会治理中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但是在1957年下半年反右扩大化之后,民主党派在国家政治生活中逐渐失声。这当然是与中国共产党对待民主党派的初衷相违背的。中国共产党一党独大,无人可以有效监督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觉得需要有民主党派的合作和监督,能够使执政党少犯错误。毛泽东也特别注重与民主党派加强联系。新中国成立之后,九三学社认为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决定要解散。这期间正好毛泽东在苏联访问,回到北京后毛泽东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惋惜,提出了不同意见并由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传达:“九三学社的朋友在解放以前,是与民主党派的朋友一样,在反美反蒋及为民主的各项运动尽了力的……中国的政党很多,本来不只是现在参加政协的,还有一些反革命的政党,已由历史注定而由政协宣布了他们的死亡。参加政协的,则是革命的政党,政协就要他们继续发展……。”[1]后来九三学社恢复了中央理事会,成为一个团结高等教育、医药卫生、科学技术知识分子的政党,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很多 “两弹元勋”都来自九三学社。在中国共产党最初的政治构想中,民主党派绝非象有些人所说的那样只是政治的花瓶或点缀那么简单,确实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社会治理力量,在政治上有地位、受尊重。所谓统战工作也并非是与中国共产党之外的所有人都要搞统战,而是要与中国共产党之外的有能力、有作为、有贡献、有影响的代表性人士进行统战。各民主党派与中国共产党亲密合作,建言献策,自愿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不失为一种社会治理中的平衡力量,因为民主党派的意见基本上都得到了执政党的高度重视和充分尊重。中国共产党的重大决策出台之前都会征求民主党派的意见和建议,并且这种征求意见是主动的、密切的、深入的、制度化的而不是敷衍了事走过场的。

长期以来,中国的社会力量发育一直不充分,导致在公民、市场和国家之间缺乏一个缓冲地带。在社会矛盾出现的时候,无论哪个层面的矛盾都会上升到政治层面,聚焦到党委政府身上,把执政党置于社会矛盾漩涡的中心。作为个体化的存在,单个的人无法与强大的执政党相抗衡,导致话语权的流失,而执政党直接面对大规模的社会矛盾,如果事事都冲锋在前,放弃其他社会力量的支持和配合,只会疲惫不堪、事倍功半。社会力量的不发育首先是由于市场的不发育,在高度集中的指令性计划经济体制下,市场要素完全得不到流动,市场规则被贴上资本主义的政治标签。改革开放之后,市场的发育就成为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重要牵引。其实,市场经济从改革开放之初就一直在进行探索,直到今天,我们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尽管已经比较成熟,但还在不断完善之中。从计划为主、市场为辅发展到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从1992年初邓小平南方谈话到1992年下半年党的十四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方向的确立;从1993年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 《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到2003年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 《中共中央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再到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不断健全完善,市场主体 (社会主体)在这个过程中开始不断分化。这是由于在市场发展中人们的竞争意识、经济地位、就业方式、价值观念发生了深刻变化,特别是在市场的环境中重新找到了自身的清晰定位,并且这是在执政党大力倡导的背景下发生的,这对于中国社会的发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市场竞争的充分展开亟需市场规则的建立,而规则的建立靠什么?靠执政党的号召和政府政策的推动?靠人的自觉性和主观能动性?当然都不是,只能靠强制性的具有普遍约束力的规则——法治才可以。由市场而法治,这是中国社会治理的又一重大变化。

法治社会使任何人不能为所欲为,特别是掌握权力的人更要慎用权力,不能突破法治的界限,这使普通老百姓看到了公平正义的希望,增强了对执政党的信心。从党的十五大确立依法治国方略,到2014年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我们可以发现执政党对依法治国目标的执着追求。从执政的角度看,只有坚持依法治国,才有可能实现长期可持续执政,从治国的角度看,只有把法治理念贯穿于国家治理的全过程、各方面,才可能创造长治久安的政治局面,实现人民的幸福安康。市场和法治相辅相成、相互促进,为中国的社会治理奠定了最重要的缓冲地带,使公民的权利能够在法治的保障中得到实现,在市场的环境中实现利益最大化,使执政党能够充分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大业。

二、一元治理与中国共产党的无限责任

中国共产党从执政之日起,就意味着要为中华民族的前途命运承担无限责任——历史责任和政治责任。中国作为一个巨型的政治体,延续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绵延不绝的政治传统。从封建王朝时代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中国政治体系的运转有着鲜明的 “大一统”特征,即中央政府的权威决定着执政的成败,中央政府承担了社会治理的无限责任。中国共产党执政是在中国进入近代社会 “千年变局”的特殊背景下展开的,具有不可替代的合法性资源,除了人民的选择、历史的选择,还有中国共产党自身的先进理论的指导、卓越的执政理念等合法性支撑。特别是中国共产党改变了中国历史的千年走向,重新书写了中华民族的辉煌历史篇章。政权的合法性是可以量化的,也与政权的兴衰成败和历史延续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按照中国古代社会的正统思想——不管是道统还是法统——底层人民造反也是具有一定合法性的,但是必须遇到完全无法忍受的暴政才可以。朱元璋参加起义军,确实是被元朝的暴政逼得走投无路之后才选择的造反:先父母双亡,又流浪乞讨,然后到庙里当和尚,最后和尚也当不成了,才去投靠郭子兴的起义队伍。而且,也不是他个人的遭遇不好,是整个国家都是这么一种形势。这种情况下造反,合法性就很高。除此以外,按照当时人们的观念,朱元璋推翻元朝的统治,是驱逐了异族,恢复了中华正统。这又是一层更大的合法性。”[2]67中国共产党执政当然不是简单的改朝换代,而是要带领中华民族在积贫积弱的基础上重新起飞,但是传统的政治资源特别是政治传统也会对中国共产党的社会治理架构产生非常重要的直接影响。作为自命为天子的皇帝,自然会承担社会治理的无限责任,但是政权的最终目的是保证皇权延续而不是人民的利益。作为代表中国人民根本利益的中国共产党,没有自己的任何私利,保证执政的长期可持续也是为了人民的幸福,我们的政权是建立在人民认同的基础上的,这是最根本的合法性来源,也是中国共产党承担无限社会治理责任的来源。

权力永远都是双刃剑,中国共产党的权力也同样如此。在长期执政的条件下,如果缺乏有效监督,权力也会变异、变质,沦为个人谋取利益的工具,公权私用、打击民权将大行其道,权力和资本将会快速结合,形成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筑起利益固化的藩篱,成为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障碍。中国共产党要时刻防止权力的任性造成对执政合法性的伤害、对人民利益的侵犯。社会治理不是一汪清水,而是渗透着深刻的利益矛盾和斗争。社会治理追求的不是纯而又纯的所谓天下大治的目标,而是追求人民利益的最大化、社会运转的良性化、政治发展的连续化。这既要靠对人民的感情,也要靠治理能力的提升和政治智慧。比如说对人民有感情,不是口头上,更不是无原则的行动上,要从宏观的政治宣示落地到具体的与人民群众打交道的过程中,否则很有可能导致好心办坏事,甚至出现重大失误。人民的支持、拥护、答应、赞成也不是空洞的、无条件的,而是要体现在具体的利益关切上。特别是在承担无限责任的前提下,执政党社会治理的能力和水平要随着社会发展不断提升,在更高水平和更高起点上满足人民利益期待,实现社会治理目标。如果能力不足,可能在出现问题的时候只会埋怨群众水平低而不是自我反思。试想作为执政党,作为先锋队,如果水平不高、能力不强、定力不够怎么能够带领人民群众过上美好生活?怎么能够把自己混同为一般群众呢?难道非要等到群众水平超过执政党、让群众领导党吗?如果治理能力不足,凭什么让群众信服、跟随、支持?

改革开放以来,从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到确立依法治国方略,从开辟改革开放新道路到向纵深推进——全面深化改革,改革的主导权仍然在中国共产党手中,社会治理的根本政治保障依然是中国共产党。因此,中国共产党也不得不正视目前面临的改革的深层次问题,特别是在社会层面,社会格局固化,贫富分化,官僚系统的腐败,环境污染,发展模式粗放,执政权威下滑等突出问题。中国共产党执政时间并不长,尽管发展成绩很好,但这些突出问题足以引起高度警惕。中国共产党主导的社会治理目标就是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既长治——国家安定团结和社会政治大局稳定,又久安——人民安居乐业,政通人和,政治清明。社会治理需要运用权力,但权力同时也会过度干预甚至腐蚀社会新格局的建立。

中国历史上治理成效显著的王朝往往是政治体系稳定,中央权威得到普遍认同,除了依靠皇帝的自觉和官僚系统的拥护,还要和人民的期待大体保持一致。如果中央权威不保,中央政令得不到有效执行,就会导致外夷觊觎,内部分裂,官僚系统腐败,人心尽失,民不聊生,最后走向灭亡一途。中国帝制王朝的崩溃大多数是由于政治昏庸,社会生态恶化,社会治理完全失效,人民忍无可忍才发生的,很少是由于单纯的外敌入侵造成的。因为中国太大了,没有哪个政治力量能够完全掌控。 “中国是远东最大的,也是最后一个尚未被瓜分和被一个列强独霸的落后国家。帝国主义之所以未能吞并中国,显然是同它的过于庞大有关。1840-1900年间,列强各国中兵力最多的不过100万 (俄国),最少的仅几万人 (美国),世界头号殖民帝国英国的兵力也不过50余万人,后起的日本也只有20余万人。要把这样少的兵力单独投入到有数百万平方公里和有4亿人口的偌大的中国来,同时还要保护他们的国家和诸多的殖民地,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3]即使是外敌入侵造成帝国灭亡,也是帝国的军事力量衰落造成的,而军事力量衰落的原因不外乎是腐败。

三、多元共治与人民群众的参与和支持

治理理论认为:“国家不再是最高权威,它变成了多元制导系统中许多成员之一,而且为谈判过程贡献自己独有的资源。随着网络、合伙组织以及其他经济和政治治理模式的扩大,官方机构最好也不过是同辈中的长者。”[4]多元共治模式将成为社会治理的必然选择,即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政治层面和社会层面实现多元共治的局面,充分信任和发挥各民主党派的积极性主动性,充分信任和发挥各种社会组织的积极性主动性,充分依靠和发挥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实现目标统一、步调一致、理念相通、沟通充分,凝聚社会治理的不同力量,形成社会治理的合力。

多元共治首先不是推卸中国共产党的无限责任,无论哪种治理模式,中国共产党的无限责任是不可能转移的,这是历史形成的,也是实践发展的内在要求。其次多元共治并不意味着各种力量发挥的作用是一样的,而是根据不同政治力量、社会组织和人民群众的特点、优势、专长发挥各自独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扬长避短,共同建设、共同享有。在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原则下,在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旗帜下,在维护民族尊严、推进国家完全统一的宏伟目标下寻求最大公约数,实现最优化的治理结构。中国共产党作为 “两个先锋队”的卓越政治组织,团结了最大多数的人民群众,容纳了不同政治力量的存在,团结了中国最大多数的精英人才,开创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的新局面、新气象,领导地位、执政水平、政治担当不容置疑。因此,多元共治的实质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共治,中国共产党虽然作为唯一合法执政党,但在社会治理中也不可能唱独角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民族国家利益为己任,以人民利益的实现为核心,一直是中国特色政治文明的精髓和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追求。社会力量的发育历来是政治发展的晴雨表,改革开放之前,社会力量几乎处于窒息状态,执政党包揽了所有社会治理任务,“全能政党” “万能政府”成为计划经济时代的基本标志。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力量开始缓慢发育,特别是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完善,倒逼社会组织的成长,因为政府的权力不能再无限制介入市场经济活动中。

当然,市场经济条件下社会组织的发育一定程度上是被动的,速度也是相对缓慢的,甚至会滞后于经济社会发展的整体水平,与市场经济体制运行和社会治理主体多元的要求存在着不符合、不适应的问题。但社会组织的快速成长壮大已是不争的事实和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社会活力不断增强的表现。“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人民群众的参与意识和公益情怀日益高涨,登记成立的社会组织从上世纪70年代末的几千个壮大到当前近70万个,吸纳就业人员700多万人。在各级党委政府的领导与指引下,广大社会组织在促进经济发展、繁荣社会事业、创新社会治理、扩大对外交往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5]社会组织的蓬勃发展凸显了当前社会治理的复杂性和多变性,执政党要充分认识到这一点,顺势而为,培育社会组织,壮大社会力量,使社会组织能够在执政党的领导下明确方向,找准定位,发挥服务社会、提升社会分工水平、调节利益矛盾的作用。“美国经济学家迪克西特在研究中指出,转型经济体中,正式法律制度不断发展的初期阶段,这些经济体原有的那些基于血缘、地缘、伦理关系或信誉机制等非正式治理规划往往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瓦解。这一阶段,市场效率甚至出现不升反降。但当法律制度进一步完善时,融合了规制治理的多元治理制度的市场立刻就发挥出其更加强大的资源配置效率。与此同时,非正式的治理方式会逐渐退化到次要地位并将其功能维持在辅助性地位。”[6]然而,有些人对社会组织的成长却抱着一种提防、戒备的心理,担心社会组织的发展会冲击党的领导,影响党与人民群众的联系。特别是在改革开放之初,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对社会组织的管理理念是 “收”大于 “放”,导致其发育迟缓,难以独立承担专业化的社会功能。社会组织是桥梁和纽带,一头是党委政府,一头是广大人民群众,中间是由不同社会领域组成的社会缓冲地带,使国家层面的政权和人民群众的互动不至于发生面对面的冲突与矛盾,不断增强理解与信任。在公权力面前,个人的力量往往非常弱小。群众的利益诉求得不到满足,就会到党委政府信访、上访,而党委政府就不得不直接面对,成为一切矛盾的焦点。从社会治理的角度来看,这种互动模式是非常不科学的,并且成本很高,也不会有特别理想的结果。特别是在超大规模的中国社会,必须有介于执政党与人民之间的、在执政党领导之下的社会组织发挥社会治理的功能,做执政党的助手,为执政党分忧,为人民群众解难。

人民群众的社会治理参与水平不高也是当前的一个大问题。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党时期就非常善于发动群众,中共建政之后,也一直把放手发动群众作为一种推进社会治理的手段。但由于没有法治作为保障,没有制度作为基础,放手发动群众并没有取得良好效果。“而到了毛泽东那里,‘放手发动群众’成为解决各种问题的经常性手段。不是发动一个两个,而是搞全国性的群众运动。打土豪分田地,要发动群众;搞社会主义改造,要发动群众;反腐败,要发动群众;搞文化大革命,打击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更是让群众起来夺取政权,天下大乱。”[2]84-85正是因为有这样一段历史记忆,使改革开放之后对于发动群众、发挥群众积极性有了很大的顾虑,担心群众发动起来不好控制。中国政治的根基永远都在人民群众中间,不管人民群众是松散的原子化的个人存在还是被组织起来的磅礴力量,都能够最终决定中国政治的走向和社会发展的前途。社会治理靠执政党单打独斗,或者仅仅依靠各民主党派、社会团体、社会组织去联系群众是决不会成功的。特别是由于脱离群众而得不到群众的支持,将会形成人民群众与执政党之间可怕的离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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