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网络时代抗争运动的视觉化嬗变与机理
2018-03-30吴启越刘雯
吴启越 刘雯
【摘 要】网络时代的到来不仅为抗争话语的博弈提供了透明的政治空间,也为抗争剧目的具体实践制定了新的规则。基于网络视域下符号生产的“视觉化”规制,现实中利益诉求机制的不通畅、网络媒体承载过多利益诉求因素,社会抗争的表征形式也发生了“视觉化”转向,并在抗争文本的书写中催化出“戏谑化”“剧本化”的叙事倾向。
【关键词】视觉转向;社会抗争;景观社会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36-0219-02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日益成熟,“视觉化”规制成为草根文化表意的新手段并渐变到社会运行的方方面面,海德格尔所言的“世界图像时代”正逐渐变成现实。近年来抗争剧目的创新也正向着视觉化方面发展,并表现出传播手段“影像化”,文本编码“景观化”的特征,图像事件的出现不单是视觉思维的所然,其背后还隐藏着现实层面与虚拟空间的转向成因。当前,底层抗争运动的研究重心应由“用什么武器”向“武器为何有效”转变[1]。“视觉化”机制成为抗争有效性的题中应有之意,并逐渐在抗争剧目的创新之中实现“变现”。
一、网络抗争的视觉转向症候
近年来,本土政治机遇结构下的剧目形式得以创新修正,制度化抗争形式逐渐让位于视觉化,作为有效性共识的抗争表演不断累计并最终促使抗争剧目的实质性变化。所谓抗争剧目来源于以查尔斯·蒂利、西德尼·塔罗为代表的社会学家、政治学家对于抗争类型分析时所提出来的概念,蒂利引用了戏剧中的两个关联术语“表演”与“剧目”来澄清存在于抗争形式内部的相似逻辑。他指出“当我们近距离观察集体诉求活动时,往往发现不同的事件分享着相同的剧本。”[2]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抗争剧目(contentious repertoires),具体是指“为某些政治行动者内部当时所知晓的一批可用的抗争表演”[3]。然而抗争剧目也非一成不变,受限于现有剧目形式之下,随时空与诉求主客体的变化而创新。除以“依法抗争”、“以法抗争”等为代表的强剧目形式之外,业已形成一批以“表演抗争”、“身体抗争”、“视觉抗争”为代表的新型抗争剧目,抗争剧目迭代的同时也伴随着一批“图像事件”。例如辽宁百名考生高考过线未录取,学生家长在省教育厅门前集体下跪;拆迁谈判未果,7名访民中国青年报社前服毒自杀;焦作民工寒冬裸身讨薪事件等。从视觉化的角度归结而言,上述事件遵循着以下同质化的剧目表演形式:
其一,网络抗争的影像化表征。技术学派奠基人麦克卢汉提出了著名的观点“媒介即讯息”,并阐释了媒体技术的更替对于社会活动的影响。从资源动员视角来看,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尤其是Web2.0时代的到来,互联网凭借其传播的互动性、即时性、开放性、无界性等传播优势,打破了传统媒体语境下少数精英阶层的话语强占局面,形成了哈贝马斯笔下的咖啡厅议事局面。据人民网统计“当遇到社會不良现象时,99.3%的网民选择网络曝光”,虽然网络曝光并非全都发酵成为抗争事件,但网络平台确实为草根民众的抗争书写提供了有效渠道。技术赋权在拓展了草根诉求渠道的同时也催生了影像(视频、图片)在抗争文本中的载体作用,从最早的网络抗争短片《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到“宜黄强拆事件”中拆迁现场视频的曝光对于宜黄政府的舆论施压甚至笔者认为当今网络上充斥着的各种抗争母题下的图像事件(无论影像材料的呈现是否为事件当事人主动提供)都能折射出一个不争事实——影像已成为抗争剧目中的常量。得益于数字技术下社交传播的多媒体表征习惯、其影像设备的全民化普及、图像(感性)较之文字(理性)的感官冲击等优势,影像文本成为选择或然率公式下草根抗争最有效的“弱者的武器”。所谓“无图无真相”,影像抗争的背后呈现出广大草根网民对于“公平性”处理的渴望,于赛博空间中这种“公平性”的解释权早已从精英议事过渡到了众声喧哗的全民审判之中。英国文化研究学派曾对于资本主义视域下文化产品输出的意识形态支配性控制进行辨析,这里的文化包含“人类生活的全部方式”,把大众传播的过程分为文化产品生产过程与文化产品消费过程,提出在受众的解码过程并不是“透明的”而是在文化产品消费解码中的主观性解读,并且这种解读深受社会背景的影响。如今中国互联网环境下的抗争文本解读倾向于叙事框架的同一化,这种同一化趋势是长期精英阶层与草根阶层二元对立的使然,其结果是恃强凌弱已成为绝大多数草根网民对于精英阶层的主观判断,这种判断根植于群体的主观认知结构之中,当有抗争影像引入眼帘,这一框架便会运作,偏袒于弱势群的“公平性”的优先解读便会占据领导地位。
其二,抗争文本的景观化表征。如果说影像文本的网络化是以影像溯源过去时空,以“真实”建构透明政治空间,打破原有阶层话语权的失衡结构;那么景观化文本的表征则在身份展示的同时完成一场民粹化的权力倒戈。景观(spectacle)一词的社会化含义最早由德波在《景观社会》解释为“无直接暴力的非干预的表象和影像群”,景观表现为一种“少数人演出多数人默默观赏的表演”。景观不是影像集合,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社会关系,这种社会关系是通过影响中介而建构[4]。德波继承马克思“异化”思想基础之上提出更加隐秘的景观统治手段,是一种基于当下资本主义社会的整体性批判。受到德波的影响,凯尔纳提出的对于景观进行现代性文化研究,“将当代社会中的冲突和解决方法的戏剧化的看做为媒介奇观”[5](Media Spectacle)。如今社会抗争的“文本的景观化”便是当代媒体文化思维下的戏剧化表述,通过“搏出位”的景观手段,策略叙事的方式,以达到戏谑化的表层抗争效果,其渗透于符号系统中的引申含义是对于底层抗争身份的“神话”建构,一旦唤起广大底层民众的“阶层认同”,形成底层话语强占的局面,便能在舆论场域的博弈中取得优势意见螺旋上升的深层效果。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抗争运动越发呈现出“身体景观化”趋势,展现身体的景观化是通过“看”的运作唤起万千草根民众弱势情感的共振,“看”与“被看”的背后隐藏着视觉权力的运作,福柯在对于边沁式“全景监狱”的研究中第一个把视觉赋予微观权力的运作,不同于传统暗室的监管机制,全景监狱展现为中心瞭望塔的透明敞视主义。在网络之中,这种看不见的“权力目光”投射于抗争者之上,展现出抗争主客体间极度不平等的身份地位,当景观文本建构完成,便会激活阶层界限,引发舆论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