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泼墨泼彩山水画技法的相关探究

邓锦环

【摘 要】张大千是我国现代绘画史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尤其是他晚年所创的泼墨泼彩山水画，虽大气磅礴，却又清润秀逸。这是在传统山水画基础上的又一表现形式与技法的突破，他开创了代表中国绘画的新风，为现代水墨画开启了一个新的方向。本文主要探究张大千泼墨泼彩山水画的相关技法。如张大千在绘制泼墨泼彩山水画时对纸张、笔墨的选择；在绘制过程中泼墨、破墨、泼彩在技法上的运用；以及其对后世绘画的影响。

【关键词】泼墨；破墨；泼彩；技法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36-0115-02

在中国现代绘画发展的历史上，张大千算是一名全能艺术家，他擅长绘制人物、山水、花鸟画，对书法、诗词等也长于旁人，在书画收藏方面也是眼力卓群，可谓我国现代绘画史中极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尤其是他的泼墨泼彩山水更是开创了现代水墨山水画的新纪元。在一次关于张大千的画展中，我感叹其泼墨泼彩山水画的精妙，并开始探究泼墨泼彩山水画的相关绘画技巧。

一、关于张大千开创泼墨泼彩山水画技法形成的探究

张大千泼墨泼彩山水画中泼墨技法取法于古人。对于泼墨山水的发展历程他也曾多此阐述过，其中他在1979年《云山图》自题中写道：“元章（米芾）衍王洽泼墨为落茄，遂开云山一派，房山（高克恭）、方壶（方从义）、踵之以成定格，明清六百年来，未有越其籓篱者，良可叹息，予乃创意为此……。”[1]由此可见其泼墨技法取法于古人，但在古人技法的基礎上加入了现代人的视角来表现，也可以说是“古为今用”。如张大千先生1972年所作的《春山积雪》图（图1）其中的泼彩虽极具现代气息，但在画面右边，用线条勾画的山川部分还不难看出其取法古人的绘画痕迹。

张大千山水画中泼彩技法的创新来源有二：一是他在1941年到1943年期间在敦煌莫高窟临摹壁画，受到其绚丽色彩的影响。归来后他在绘画风格上有了明显的变化，用色开始喜欢厚重华丽的风格。二是受我国古代青绿山水画的影响。张大千也曾在给他的学生孙云生传授书画时，曾说：“泼墨始于王恰，逮乎元章衍为云山，此法遂绝。千年而后吾拾取其法，益以青绿泼之，众为之惊叹，以为创新。”[2]可见其在泼彩技法上是有结合青绿山水画的用色方法。

二、张大千泼墨泼彩山水画关于材料、工具的探究

绘画材料、工具的选则决定着绘画作品最终呈现的效果。张大千对于绘画材料的选择是十分考究的。在他看来一个合格的画家一定要做到十分熟悉、了解自己的绘画材料与工具，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所要表达的内容展现出来。

在纸张的选择上，张大千常常告诫自己的弟子，作为一名画家，对纸性不熟，本事再大，也无法得心应手。他对各种纸的特点都有较深入的研究，他曾经对自己的弟子说过：“纸的种类很多，唐宋以来纸质大多坚挺、洁白，最能受墨。后来有麻纸，看来稍粗，但仍然很坚实，画写意最相宜。到明朝才有宣纸，是宣州泾县所造，或谓明宣宗所发明，所以又叫宣德纸。他的质料是檀树皮，宜书宜画。传到近世，檀树皮也用尽了，大半用稻草代替，并不是纸放旧了就好画，实在是因为古人做事，不肯偷工减料，纸的本质自然就好。四川的竹纸很好用，受笔发墨，但不能经久。贵州都匀的皮纸，能耐久，但墨色却不甚好。日本纸颇有可用的，然墨色有染光，又是美中不足……”[3]足见其对纸张研究的深入。

张大千作泼墨泼彩山水画用的纸张多是熟纸、熟绢。因为熟宣纸经过胶矾水处理，吸水性较弱，可以充分含住水汽，让画家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渲染；如果用生宣纸泼墨，时机很难掌控，水墨会透过纸面，渗入纸下，造成作画时的不便。市面上购买的熟纸，在工厂里做胶矾处理时，一般明矾加入的分量过多，容易造成纸面比较涩，下笔不顺畅，所以张大千通常都是购买生宣之后，自己再用胶矾加工处理，做成熟纸，方便其在绘画时的使用。

在墨的运用上，张大千也是非常讲究的，他曾专门提到古墨：“墨要陈才好，和纸一样，因古人不专为牟利，捣烟很细，下胶轻重合适……欲找好烟，要光绪十五年前所制，乾隆御制更好，因为宫中多有明墨，因风碎裂，加胶重新制造，所以又黑又光亮，用起来真可以墨分五彩，古人说轻胶十万杵这句话，做墨的要点，尽在这五字里面。”[4]据其弟子载，张大千生平最喜欢的墨是光绪十五年前所制作的古墨。除此之外张大千还找日本人研发从原油中提炼出来墨汁，即有层次丰富的特点，又有油烟墨的优点，传颇为好用。

在毛笔的运用上，张大千先生常常用来绘制泼墨泼彩山水画的笔是羊毫大笔，这种羊毫笔吸水性好，可以充分地包含墨色与色彩，有利于泼墨泼彩时的运用。传张大千对毛笔也是极为重视，有很多笔都是请名家定制而成。他比较珍稀的是上海杨振华亲制的笔。由于张大千画画极为勤奋，用笔量也很大，每次定做，必是大中小各五百支。北平、上海各存放一部分，随身携带一些，以备随时绘画之需。

三、关于张大千泼墨泼彩山水画表现技法的探究

张大千先生的泼墨泼彩山水画，开创了现代水墨山水绘画的新技法，在绘制过程中一方面是需要画家极高的艺术审美修养，另一方面是需要画家有极为精湛的艺术表现技巧。

（一）泼墨破墨技法的实践探究

在泼墨的绘制工程中，不是单纯的用毛笔把调好的墨泼洒在画面上就可以完成的。相反，它是需要画家极为丰富的经验与熟练的技法相结合，才能够巧妙完成的作品。

在泼墨之前先要将选好的熟宣纸或熟绢用水打湿，但不要过湿，这样在泼墨用笔时才可让笔墨挥洒顺畅；再用大羊毫笔按照从淡墨到浓墨的顺序，将调好的墨水适量地倾倒在画纸上。根据实践研究，有的地方泼墨技法并不是一次性完成的，是在其将干未干之时根据画面的需要，多次小面积地泼洒加工而成，如张大千1970年所作的《夏山云瀑》图（图2）就可清晰地看到其多次泼墨渲染所出现的墨色层次的丰富变化。在泼墨的过程中还可以通过轻轻的摇晃纸张等手段，达到使墨迹很自然地向所需要的方向流淌、渗入。两种墨水倾倒时会自然地产生交汇，由于每次的墨水干湿不一，深浅不同，墨迹交汇时就会产生出纵横交错的奇幻变化，墨色层次也变得非常丰富而有趣味。

在经过数次的泼墨之后，就要进行破墨。破墨要在泼墨后将干未干时进行。以笔运墨勾画出具象的山川。在绘画时，运笔的轻重缓急，干湿浓淡的表现全靠经验积累，而笔法的运用是十分重要的，他曾对其弟子说：“笔法的要点，是要平、要直、要重、要圆、要转、要拙、要秀、要润，违反这些要点，那都是不妙。用笔拿中锋做主干，侧锋帮助它。中锋把体势建立起来，侧锋来增加它的逸趣，中锋要质直，侧锋要姿媚。勾勒必定要中锋，皴擦那就用侧锋，点戳用中锋、渲染中锋、侧锋都要。”[5]足见其用笔时笔墨表现技巧的丰富。

张大千的笔墨技艺是在不断的实践练习中反复积累而成。在实践探究中，值得注意的是：他在画泼墨破墨的时候，很少用宿墨，因为宿墨经过长时间的沉淀，墨不润泽，并且在大量的泼墨技法运用时会出现沉淀的颗粒状物体，其呈现出的颜色虽然重，但是缺失光泽，所以张大千在绘画时很少运用宿墨。他的学生孙云生曾记其所述：“湿笔要重而秀，渴笔要苍而润，用笔要明润而重厚，不可灰暗模糊；砚池要时时洗涤，不可留宿墨，宿墨胶散，色泽暗败，又多渣滓，无论人物、山水、花卉都不相宜。”[6]由此再观张大千的泼墨泼彩山水画中墨色的运用的确很少用到宿墨。

（二）泼彩技法的实践探究

泼彩的技法在古人的泼墨山水画中并没有记载，可以说泼彩是张大千先生独创的技法。而其取法与青绿山水，他将石青石绿应用到泼墨中来，可谓设色大胆。

潑彩一般是在泼墨之后运用的绘画技法，是在墨色尚未干透的时候用石青或者石绿以毛笔作引导进行泼撒，泼洒的颜料浓度要高，否则会盖不住下面的墨色，在泼彩的过程中是用笔来拖引，使色彩与墨色相互融合、渗透形成丰富的色与墨的层次变化，使画面即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又内含丰富自然的变化。他在泼彩时所用的颜色多是矿物颜料，使用矿物颜料的好处就是色彩永不褪色。矿物颜料纯度越高，画面呈现出的色彩越鲜艳、绚丽。

据其弟子记载，张大千在泼彩之前都有需要做铺底色的工作，也就是在泼彩之前用笔拖上一层底色，这层底色是具有衬托的作用，比如，在泼石青色之前，会先用淡花青色打底；在泼石绿色之前，会先用赭石打底。这样可以让泼彩的浓淡层次变化更加丰富，所泼的颜色更加突出、自然。在泼彩之后还会对画面进行局部整理，勾勒、填色、补景完善、处理画面的细节与整体，让画面更加整体统一。

四、张大千泼墨、泼彩山水画技法对后世的影响

张大千泼墨泼彩山水画是建立在传统山水画基础上的又一表现形式，其在技法上的突破开创了中国画的新风格，为现代水墨画开启了一个新的方向。他的这种以明暗、色块、空间、光影为主的表现形式，打破了传统山水画以线为主的表现方法。其泼墨泼彩的山水画极具现代感，是具有中国式的抽象表现形式。用现代的视角去融合古代的技法，既有山峦叠嶂的厚重、空灵，又有线条丰富的穿插变化。其对后世的山水、花鸟、人物画创作影响都是巨大的。

张大千开创的泼墨泼彩山水画是在其晚年技法大成时期创新出来的，可以说是其毕生的精髓，他绘画造诣的精深，可为“撷古人之精华，放图画之异彩”。

参考文献：

[1][2][3][4][5][6]孙云生口述，朱介英执笔.绝美的生命交集：孙云生与张大千[M].北京：北京示范大学出版社，2007：194，194，196，197，201，201.

[7]张大千著.张大千画学精义[M].伏文彦編.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