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下浩青年俱乐部
2018-03-30张川耀
张川耀
重庆解放之初,下浩一批多才多艺的青年在解放军代表和街道干部的引领下,迅速组建起下浩青年俱乐部,并成立了扫盲识字学校、秧歌队、腰鼓队、歌咏队、宣传队、调解队。他们充分利用一切机会,深入下浩各地开展活动。
组织活动
每到傍晚,位于下浩葡萄院街的觉林寺小学里,十几间教室灯光明亮,书声琅琅;龙门浩小学大小操场在煤油气灯的照耀下,敲莲箫、打腰鼓、扭秧歌的人们,步履矫健,手臂飞舞,扭动着灵巧的腰肢,一片欢声笑语。其中,宣传队在学校饭堂举行的政策解读、演讲和即席问答等活动,最受群众关注。
那时,文娱活动较少。为改变部队官兵和社会青年在業余时间里单调枯燥的生活状况,也为了融冾军民关系,在下浩青年俱乐部的倡议和支持下,驻守下浩门朝街仓库的警卫部队,在濒临浩梁的仓库空地上建起了灯光篮球场,这也是南岸乃至重庆解放初期的第一个灯光篮球场。青年俱乐部不仅组织自己的球员进行比赛,还邀请川东军区司令部、川东军区卫校、川东军区荣军院、西南人民革命大学、川东盐务学校、川东财税干校、搬运工会开展友谊赛。青年们有了活动场地,下浩人也能观看比赛,着实令人高兴。
当时下浩的青年,无论是有工作的、上学的或是待业的,都为能成为俱乐部的成员而感到自豪。1950年5月初,高继渝、杜裕位、陈玉凤等青年,在龙门浩码头轮渡趸船上利用乘客候船的空隙,表演歌曲《小路》《红莓花儿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教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团结就是力量》。几位过江的解放军同志被浑厚甜美的歌声吸引,于是上前询问其工作单位,当听说是下浩青年俱乐部歌咏队的成员后,提出想去俱乐部看看。
排演歌剧
下浩青年俱乐部位于葡萄院街,在觉林寺小学对面的银行家胡应湘的宅院里。院内有五六十平方米的天井,四五十平方米的大厅,厅旁各有两间侧房,楼上是主人的起居室。胡应湘去世后,由太太和姨太太守着这座宅院。出身书香门第、精通琴棋书画的姨太太江逸嘉主动把宅院提供给俱乐部开展活动,并负责弹奏风琴和教声乐。
解放军同志看到俱乐部条件不错,便请在场的青年各自清唱一首喜欢的歌曲,听完演唱后连连称好。一位清瘦干练、中等个子的解放军同志建议俱乐部排演梁寒光(原延安中央管弦乐团指挥、时任上海歌剧院副院长)根据著名诗人李季的长诗《王贵与李香香》改编的歌剧。
解放军同志的建议把几个年青人吓蒙了,高继渝赶紧找来俱乐部负责人朱宗德、胡飞宇和陆庭中,他们也拿不定主意,于是马上向驻下浩的军代表和街区负责人汇报。各方人士到齐后,一位年轻的解放军同志才向大家介绍,提出建议的那位是重庆军管会文艺处副处长,著名音乐家、指挥家时乐濛。
《王贵与李香香》歌剧剧本以王贵与李香香悲欢离合的爱情为线索,讲述了土地革命时期,陕北死羊湾农民在共产党领导下为翻身解放、自由恋爱,与封建反动势力作斗争的故事。内容生动活泼、高潮悬念交织,深受社会和群众欢迎。
于是,军代表和俱乐部负责人当即决定排演《王贵与李香香》。可当解放军同志把用五线谱写成的剧本交给大家时,全都傻眼了,因为俱乐部的成员没人认识五线谱。见此窘况,时乐濛表示,将把剧本全部改成简谱标注。
没过几天,解放军同志便把时乐濛熬夜手写的《王贵与李香香》简谱剧本送来了。在解放军同志辅导下,朱宗德、陆庭中客串导演,胡飞宇演崔二爷,杜裕位演王贵,陈玉凤和陈正淑分别担任李香香AB角,朱维新、高继渝负责剧务外联,涂云龙、杨啸石、张国凤、肖国碧、高继鲁、曾贵等扮演群众。此外,茶亭街王某的三弦、米市街刘某的二胡、彭家湾潘某的笛子、葡萄院江逸嘉的风琴,组合起来担任伴奏。
担任角色的演员们,白天忙于生计,晚上赶到俱乐部集中排练。他们抓紧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强记台词、练习唱段。重庆军管会文艺处也派来两位文艺干事负责声乐、演技、台词的辅导,时乐濛也从紧张的工作中挤出时间到俱乐部把关指导。由于俱乐部青年们认真和悟性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开始彩排,演员们唱腔吐词标准,情感表达到位,走台规范准确,对接顺畅流利。
首场演出于7月初在下浩觉林寺川东军区卫校半山上的礼堂举行。演出现场盛况空前,不仅座无虚席,连周边过道都挤满了人。时乐濛在川东军区卫校、区领导陪同下步入礼堂前排就座。下浩龙门照相馆摄影技师余锦棠、杂工龚树荣,扛着沉重的木制三角架和木框座式照相机,带着几本木质底片盒,到现场抓拍剧照。那时没有扩音设备,为了能把字词清晰地传递到礼堂后排,全凭演员的真唱和对白功力。
大幕拉开,随着剧情发展的深入,演员们将王贵和李香香不屈服封建礼教与反动势力,进行一场场斗智斗勇的较量,最后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表演得淋漓尽致,使整个演出高潮迭起,掌声多次响起。演出完毕,时乐濛在后台会见演出人员时,高兴地说:谢谢下浩俱乐部的同志们,你们用一个月的辛劳付出,把歌剧《王贵与李香香》第一次搬上舞台与观众见面,就获得了圆满成功。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让更多的军民欣赏到这部经典歌剧。
演出成名
下浩青年俱乐部因演出《王贵与李香香》成名,被解放军大官和区里领导夸奖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下浩大街小巷成为美谈。下浩所有店铺都不约而同地对前来消费的俱乐部成员大打折扣:凡是俱乐部来了,饮食一律只收半价,理发价格也减半,裁缝铺也打对折,对来抓草药的俱乐部青年,药店干脆不收钱。街上余清和茶馆只要听说俱乐部有活动,总是免费提供老荫茶给大家喝,当听说演员嗓音嘶哑,他又赶紧送来胖大海和藏青果。下浩人以青年俱乐部为荣,就是用这种朴素直白的方式表达敬意和给予支持。
俱乐部出名后,前来邀请演出的单位络绎不绝。下浩彭家湾搬运礼堂、龙门浩小学操场每周都有演出,弹子石广场、前驱路广场也有俱乐部成员的身影,黄桷垭、马家店也能听到他们高亢的歌声。除了就近演出,俱乐部还常被邀请外出表演。搬运江逸嘉那体积大又沉重的脚踏风琴,每次都让大家费力不少。此时黄荆庙女中一位会敲洋琴的老师和上浩一位会吹芦笙的小老板,主动前来报名加入俱乐部,才解了演出时器乐偏弱的燃眉之急。此后的演出再也不为搬运笨重的风琴而犯愁了。
民生轮船公司高层听家住龙门浩的船员讲,青年俱乐部演出的歌剧《王贵与李香香》引起轰动,很是好看。1950年10月,民生轮船公司诚邀青年俱乐部在市中区大梁子的“一川大剧院”演出《王贵与李香香》,酬请社会各界和民生职员观看。卢作孚、童少生、邓华益等公司重要人物也出席观看了这场演出。
在“一川大剧院”演出成功后,下浩青年俱乐部声名远播,前来邀请的单位越来越多。由于每次都出演《王贵与李香香》,演出剧目单一,于是俱乐部研究决定,在进一步演好《王贵与李香香》的同时,又抓紧排练经典话剧《小二黑结婚》以及活报剧《消灭害人的“一贯道”》《喝生水拉痢疾》《不漱口牙掉光》等剧目。
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俱乐部演员们先后演出了60余场,平均3天左右就有一场演出。
青年俱乐部数十场的演出中,离不开自称“搬运二哥”的志愿者。重庆解放初期,政府把靠搬运装卸、肩挑背扛为生的力夫登记造册,组建成搬运工会,下力人从此成为了有组织、有尊严的产业工人。这些人大多不识字,凭一身蛮力求生,他们把在工厂、矿山工作有技术的人称作“工人大哥”,称自己为“搬运二哥”。
“搬运二哥”虽然文化不高,但豪爽仗义,热心公益。他们见俱乐部成员在码头、军营、工厂、学校奔波演出,小青年们搬运道具和演出物资劳累吃力,于是通过搬运工会主动帮助俱乐部。搬运工会不仅把彭家湾搬运礼堂无偿地借给俱乐部作排练演出用,而且还负责其装卸舞台、搬运道具和演出物资等劳力活。那时下浩周边没有公路,即便去往有公路的地方演出,也没有汽车接送,因此无论远近演出全靠徒步运输。“搬运二哥”们不计时间报酬,任劳任怨,确保了演出的正常进行。
青年俱乐部成员热情主动,思想进步,自觉服从党和国家的号召,积极开展宣传活动。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俱乐部组成小分队及时深入到工厂、码头、学校、农村,宣传抗美援朝的重大意义,并在多种场合表演和教唱《打败美帝野心狼》(后更名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和《王大妈要和平》等歌曲。他们还动员适龄青年參军报国,倡议各行各业和人民群众自愿捐款购买飞机大炮,抗击美帝国主义。此后,在西藏和平解放庆祝活动及“三反”“五反”运动中,青年俱乐部都有突出表现。
1951年,政府开始陆续推荐和安排俱乐部的青年才俊到重要岗位工作。朱宗德被推荐到西南人民革命大学学习,后任重庆市市中区(今渝中区)委宣传部部长;高继渝考入重庆团校,后任共青团重庆市农村工作部部长;陆庭忠被推荐到巴县(今巴南区)参加土改工作队,后任南岸区农业局长;杜裕位被选拔到体工队,系重庆首批专业足球运动员,后任大田湾体育场场长;陈玉凤先被招进战斗文工团,后转成都军区战旗文工团;胡飞宇在20世纪60年代成为重庆颇有影响的著名人像艺术摄影师。
编辑/杨洋